“看到了吗?”听筒里林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抱怨,“你说这种时候她跑去看妇产科,还那么大张旗鼓的,这不是找事吗。”
烨宛一边依序浏览这些关键词一边耐着性子纠正道,“是妇科。”
“有什么区别,前面才传出插足的丑闻现在就看妇科,这不是明摆着带动记者出这种通稿吗?”
林曼很少这样直接的发飙,这回明显是真的动了气了。
当初要不是看在德坤的面子上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用这样没有业务能力只有空壳的艺人的,结果现在的情况证明她不仅没有业务能力,连基本身为艺人的素质都欠缺。
烨宛还沉浸在热门新闻中,看了一圈发现虽然标题各有特色,但具体内容都还算一致,大致都是说阮茵茵大概要小三上位了,顺带着又扒了一遍背后那个隐形富豪的身家。
“这不是顺带着咱们的电影也上了热搜么,权当免费宣传了呗。”烨宛也是没办法,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理由聊以自慰了。
“宣传什么?咱们好好一部电影,都让她给糟蹋了。”
林曼是从电影立项就开始着手准备的人,这种精心筹备了一场晚宴却在刚开场就被人泼了污水的感觉的确糟糕透顶。
“先别着急嘛,你不是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烨宛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此刻受到的冲击也还小些。
这话可能说的忒大度了些,把林曼都说的梗住了,电话那头只有她无奈的叹气。
“烨宛啊烨宛,让我说你什么好。”
“林曼啊林曼,你就静观其变吧,可能过两天又有转机了也说不定呀,八卦么,什么可能都有。”
“屁转机,现在除非那个富豪跳出来说自己已经离婚了,要娶阮小姐为妻,这可能吗?”
“也许有可能也说不定呢”这话说出口,烨宛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唉,我不跟你说了,你就乐天派吧,非得票房受到冲击了才能震醒你就是了。”
“您能别诅咒咱们电影么大姐,我还等着票房分成给人发工资呢。”
想起苏贺这个讨债的还跟在身后,烨宛顿时感觉到了来自金钱的压力。
林曼懒得再啰嗦,直接掐断了电话。
烨宛知道,以她的脾气,肯定忙着收拾残局去了,她就是这样嘴硬心软,看不得任何瑕疵。
这头电话才刚刚挂断,那边就看见苏贺远远过来的身影,手上拎着两个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
看见她,举了举手中的纸袋,笑嘻嘻的道,“饿了吧?有好吃的。”
听到“吃”字,烨宛的肚子立马自动反应,咕噜咕噜叫的欢快。
她颠颠的跑过去接过纸袋,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有好闻的孜然香气,大概是牛排或者什么之类的。
“原来你找吃的去了。”
有好吃的心情都跟着好起来,刚刚才过脑子的阮茵茵的事瞬间也都抛到脑后去了。
“刚刚还看你皱着眉头打电话,这么快心情就好了?”
苏贺的眼睛倒是毒辣,什么时候还看到她打电话了。
烨宛只管盯着手里的袋子,走路的步伐都加快了,毫不在意的答道,“阮茵茵的事提前被爆了,已经飘红网络了。”
“哦?是吗?”苏贺挑了挑眉毛,“那不是替电影免费宣传了。”
我去,这要是被林曼听见了一定要说他们这是沆瀣一气。
“我原本也这么想的,可惜的是完全没有,大家都只在乎那个让美女明星委曲求全的富豪老板是何方神圣。”
要是被苏贺知道连他也跟着上了热搜,还是以鲜肉王老五是否也拜倒在阮茵茵的石榴裙下为主题进行了一番讨论投票,估计他就没有这种看热闹的好心情了吧。
“这有什么可感兴趣的。”苏贺不屑,一副看不懂八卦走势的模样。
烨宛决定等下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娱乐圈的潜规则,谨防这位初入也是最后一次进入娱乐圈的非著名男演员短短一个月内就沉沦。
木屋里没有专门的餐厅,他们也不在意,就席地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把苏贺带回来的各式各样的美食满满布了一桌子,五颜六色荤素搭配,看起来丰富极了,从哪个下手都感觉对不起其他的。
“快吃吧,馋猫。”苏贺宠溺的看着她,语调温柔动人。
明明早上刚刚在家吃过,这会子又像个饿死鬼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好几盘,吃着手里的还巴望着桌子上的。
苏贺看呆了,忍不住也跟着吃了起来。
味道有这么好吗?好像没什么特别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吃了?”他一边忙着收拾桌子一边不解的问道。
“我这是被迫的好么?”她现在可是一个人进食两个人消化,能不吃的多吗。
“被迫?”苏贺更加疑惑了。
烨宛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打着马虎眼圆过去,“马上就要投身工作了,当然得提前准备好。”
“哦。”苏贺没有多加怀疑,只是点了点头。
转瞬又想起了阮茵茵的事,继续问道,“对了,请教大导演能不能回头在路演上帮我洗刷一下冤屈?”
“你有什么冤屈?”从来都是他害别人,怎么这次马失前蹄被什么人害到了么。
“报道啊,我都快变成阮茵茵的备胎了你不知道吗?”
烨宛差点没一口喷出来,着急的嚼了几下咽进肚子里,腾出了些空间立马调笑道,“原来你也看了报道啊,还装作不关心八卦的样子,假清高。”
“什么叫关心八卦,我可以不计较个人形象,但总得顾着公司的面子。”
听他这么一说,烨宛瞬间认真起来,她倒忘了,上市公司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股价,更何况是当家人的绯闻,这种分家的关键时刻,怕不要真的影响了他。
“我这就安排澄清。”她放下手里的食物,撑着桌面就要起身。
估计是吃的太多再加上一直又是窝着坐,血液都不循环,一个使力竟然纹丝不动。
看来怀孕的人身子越来越沉可真不是句假话。
苏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拦住,“急什么,我开玩笑的,而且这事姓邵的如果都不能解决那他那个什么破宣发公司恐怕也要开到头了。”
烨宛想想似乎是那么回事,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头,以她原先认识的邵新实是相信他会处理好没错,可随着最近对他更深入的认识,反倒有些不安,深怕他一心想着“伸张正义”会延误了最佳时间。
“宣发公司的立场毕竟不同,耽误了怎么好。”
“电影是第一位的。”苏贺镇定自若的表情让她心安,笃定的语气又令她感动。
可惜的是这份感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苏贺大喘气的后半句给打破了。
“毕竟我还等着发工资呢。”
烨宛仅剩的负罪感彻底消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讨债鬼投胎的啊?”
苏贺不甘示弱,“专找你讨债!”
说完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凝固。
烨宛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佯装没事埋着头继续吃东西,可却怎么也吃不出方才的香了。
偌大的空间里飘散着冷飕飕的尴尬,与窗外炎热的雾气缭绕恰好相反。
良久之后,还是苏贺先开了口。
“吃饱了?”
他语调自然,似乎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嗯。”烨宛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带你参观一下吧。”
她的心扑通扑通,第六感告诉自己有什么要来了。
苏贺领在前面,最先停在那副壁画边上。
这她刚刚已经观察过一遍了,心里装着没问出口的疑惑,看的心不在焉。
苏贺的后脑勺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看出她的局促,缓缓开口介绍。
“这座木屋其实是个赝品,原型就是画上这个。”
是了,从木屋的整体造型到外围院子的风格装饰都与画上十分相似。
烨宛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知道是刚刚吃的太重口了还是现下心里紧张所致。
“画上的是我和家人,爸妈还有姐姐。”苏贺的声音清冷孤独,在冷气十足的房间里丝毫不突兀。
“每年夏天姐姐放假回来我们就会相约去赫尔辛基郊外的木屋庄园度假,那里的草坪和天空大约是这个地球上最美的,可惜这种快乐延续的次数有些少。”
烨宛听的有些投入,眼前仿佛真的看到那一幕蓝天绿地、天伦之乐的美好画面,可苏贺的话却戛然而止。
他抬步,继续上楼,好像真的就只是个导游,负责介绍这座木屋的每一个装饰和布置,不过也仅止于介绍。
楼上的房间都是住人的客房,没有什么区别,大概也是比照着他记忆里建的,一共四个房间,其中只有她刚刚意外入住的那间装修风格与其他三间不同,大约是客房吧。
他并没有一一介绍,而是带着走到了楼梯尽头转角处的一个小隔间,很像是小仓库的门。
推开来暖黄色的光即刻倾泻而下,古色古香的中式装修,书卷的气味扑面而来。
原来不是仓库,而是一间隐藏其中的开阔的书房。
红木的长桌占据了大幅空间,靠着墙安置了一整面书架,书架上有密密麻麻的书,从政治经济到小说期刊,大小种类依序排列,强迫症看了应该会非常有治愈感。
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通风的缘故,所以即便整间书房只有一个小小的推窗也还是空气清新,只闻得见隐隐的檀香气味,跟书房的气质十分登对。
“这里也是仿制的。”苏贺嘴角勾起,眉眼里却看不出笑意。
他慢慢的踱步到书桌跟前,修长的手指拂过桌面,拾起那只平放在桌上的钢笔来回摩挲着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这是你爸爸的书房?”烨宛试探着,问的小心极了。
“是,”苏贺淡淡的回答,又补了一句,“也是他生命终结的地方。”
猝不及防的就提到这个话题,烨宛闪躲不及,一时不知道要接什么。
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也总要面对,且今天这样的场合下面对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了,只是准备归准备,脑子和心都还不大能跟得上。
苏贺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的窘迫似的,继续道,“因为商业竞争,对手公司暗地里做了手脚,导致整个诺文股价大跌溃不成军,诺文当时的总裁,也就是我的父亲,因为不堪压力举枪自尽了,母亲受不了打击当下就跟着去了。”
烨宛彻底呆住,她之前知道苏贺认定父母的过世与烨家有关,不过顶多也就认为是商业纠纷导致的破产或是之类,着实没有想到是关系到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所以苏贺现在跟她说这些是决定要放下一切还是要终结一切。
如果他真的认定这件事与烨家有关,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应该永远都没办法原谅吧。
“苏贺……”
她的声音轻的好像蚊子哼,连自己都听不大清楚,只感觉到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大半似的,一种难言的酸涩感。
苏贺轻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要跟你认个错。”
“什么?”烨宛自进入书房以来第一次抬起脸,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一般,亮的晃眼。
“之前是我误会了,误会烨氏也误会了你父亲。”
“所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显的颤抖。
苏贺弯下身子,与她保持正面对视,“所以其实那些商业纠纷跟烨家跟你父亲都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经过慎重考证过就妄下论断。”
“所以……”烨宛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软,控制不住的就蹲下身去,双手捂着脸。
苏贺跟着蹲下去,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大大的手掌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
“所以都是我的错,不仅如此,我还因为害怕丢脸,特意把你拐到这个荒芜的地方道歉,所以现在你可以随便处罚我,不管怎么样的惩罚我都无条件接受。”
他的动作轻慢、声音温柔,可眼眸却深不见底,暗含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爸爸,妈妈,我这么做你们一定能理解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