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贺仍有些发怔,看着她嘴动完了好半天才理解了意思,伸手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半边脸,笑的没心没肺。
“上回只有你挨打,我还想那多不公平,今天就补上了,多好。”
“好什么好?”他该不会是被打傻了吧,怎么还说起昏话来了。
“这才说明我们是一对共患难的苦命鸳鸯啊。”
知道他一旦开起玩笑来就没边,而且这次也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受才故意说笑的,烨宛也就不计较了,只是无比惆怅的看着自己“光荣”了的右胳膊。
“这不成杨过了么,杨院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杨院长说了,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安心养着,不出一百天准能好。”
“一百天?!一百天都得过年了,”烨宛叫唤的夸张极了,“再说了,就算等到了第一百天,到时候你们肯定又会说我的肚子月份大了,也不能随便走动,那这不是坐牢吗。”
苏贺被她夸张的神态逗乐,连刚刚才经历的难堪都有些化解了。
“你知道就好,所以就别挣扎了,好好呆着吧。”他的笑容诡异,透露出一丝奸猾的嘴脸。
果不其然,下一个绝杀就已经在到来的路上了。
“就算我同意了还有杨院长呢,杨院长同意了这不还有你爸么,现在只怕是整层楼都已经被封锁了吧,下次我能不能进的来都还得看造化呢。”
“他要是不让你进来我就不住这了。”
“你长本事啦,还真当你爸治不住你啊?”
“你到底哪头的?”
“我想站你爸那边他也不让啊,这不,”他笑眯眯的指着自己红红的半边脸,“把我打回来了。”
烨宛也想跟着笑却无论怎么努力也咧不开嘴,只能含糊的“呵斥”,“赶快凉水敷敷再顺便刮个胡子洗洗脸忙你自己的去吧,我这边没事的。”
华星她最是熟门熟路,尤其这层楼基本上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是老朋友了,即使真让她打着石膏在这里住上一百天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倒是苏贺,他公司的事也不知道忙的怎么样了。
苏贺大概真的累了,满脸疲惫,走路都一拐一拐的,听话的就进了浴室,水流的声音哗啦啦的传出来。
烨宛忍着疼侧过脖子看了眼窗户的方向,遮光窗帘紧紧的拉在一处看不清天色,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轻手轻脚尽量放慢动作去拿了床边柜子上的手机,食指点亮屏幕看见“18:21”的字样。
天哪,她这是一觉睡了一整天吗?
再一看日期……原来不是一整天,是两整天……
怪不得苏贺满脸胡子拉碴的,看来是一直守在医院里呢。
刚她刚想着待会要不要问问苏贺那晚到底什么情况,手机上关注的媒体端官方微博就心有灵犀的推送了消息来。
“独家!墨市10.18重大交通事故原因查明”
点进去一看,几张触目惊心的图片轮番跃入眼球,现场一片狼藉,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简直不敢想象事故的受伤者竟然还能奇迹般的活下来。
黑色的别克商务车车架已经完全变形了,副驾驶位的门不知道受了什么力量的撞击,整个凹陷进去,车头处两盏大灯倾数毁损,车盖也高高的拱起,驾驶位上的安全气囊也被打开了。
现场还有另一辆车,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看起来很眼熟,这辆车就好多了,只是车头处因为撞击的力量有些毁损,安全气囊被戳破了似的,软蔫蔫的挂落下来。
一辆车停在绿化带上,一辆车已经被冲进了小花园的平台上。
地面上又是汽车零件,又是绿植又是泥土,看上去一塌糊涂。
下面的新闻详细报道了现场的“惨状”,好在最后有点明幸运的是这场事故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有一名行人骨折入院,别克车司机脑部受到撞击,正在icu抢救,目前情况稳定,至于迈巴赫车主也收到了撞击导致腿部轻微骨折,目前也在医院接受治疗。
新闻写的很简单,重点只在没有人员伤亡,却对事故发生的原因讳莫如深,完全跟吸人眼球的标题不相匹配。
倒是评论栏里热闹非凡,已经有人开始扒迈巴赫车主的来头了,还有号称拍到了现场一手照片的人在上传自己的“佳作”。
通过各种角度的照片,烨宛总算想起来这车为什么会看着这么眼熟了。
这不就是苏贺那辆车吗!
那新闻里说的腿部轻微骨折的车主不就是苏贺了么,怪不得刚才看他走路、站立姿势都不大对劲,原来是也受伤了。
再继续往下翻,果不其然,已经有极敏感的嗅出了事情中奇怪的地方,通过撞击结果分析角度和力度,最终得出迈巴赫是故意撞的别克这一结论。
还有更好事的已经开始研究其中唯一的女受害人身份了。
烨宛看的心里发慌,赶忙关掉了手机不敢在研究了,抬头就看见苏贺已经洗好澡了,一边擦着头发一遍出来了,胡子还没来及刮,跟在上演湿身诱惑似的,让人不自觉的咽口水。
这下她是清醒了,认定就凭自己这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能昏睡两天两夜一定是因为之前缺乏睡眠所致,反正绝不会是因为胳膊上这点轻伤。
苏贺看着她这样倒觉得十分欣慰,连日来的疲惫和腿部的不适仿佛都一扫而空了。
“要不要我帮你也擦擦身体?”
“什么?”烨宛回过神,警觉的抬起那只插了针眼的手去护住领口,谁成想稍一扯动竟然把整个针头连着胶带一起拽脱落了,针眼处飞快的溢出血来,脱落的针头散在床上还在一滴一滴的滴落着药水。
苏贺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擦头的毛巾了,三两步就跨到床头,按了警铃。
VIP楼层没见都有专人负责,当班护士三十秒不要就赶到病房了,也不多问,手脚麻利的就把针头重新接好了。
只是苦了烨宛受这二茬罪。
之前插针的时候她在昏睡不知道,这回可不行了,原本的针眼还在刺痛,边上又新增了一个,这种眼睁睁的看着吊水的状态简直令人崩溃。
好容易捱到护士走了之后,她才终于克制不住的怒瞪起床边的人来。
“都怪你。”
苏贺重新拿起挂在肩上的毛巾悠闲的擦头,“我是很认真的关心你,你自己想歪了而已。”
烨宛认真回想了一下,似乎、好像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没错,一张脸立时变得更加红了起来。
只不过是害羞的红叠加了刚刚疼痛的红。
“你那什么关心,难道不应该先问我吃过没么?”她据“理”力争,“还有,劳烦您赶紧把衣服穿穿好,没准我爸折磨完杨院长还得过来呢。”
苏贺本来还在悠哉的擦头发,表情温和,一听到她这么说,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又进了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武装整齐的模样了,所谓衣冠禽兽,大约就是用来形容此刻她对面的这个人的了。
“原来你也有克星啊,我以为你还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派头,之后带着见了几次父亲也没见他紧张过,现在反倒露怯了,真是有意思。
“这不是才被教训了么,再说我刚刚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挨的打,枉费我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潇洒贵公子形象。”
他云淡风轻的玩笑并没有能让烨宛刚刚累积的气劲消散,气鼓鼓的样子在脑袋上包裹着的纱布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有趣。
苏贺看着她,情不自禁就想笑。
“亏你还笑得出,腿上的伤怎么样了?你别告诉我都还没给医生看过。”
看他这架势如果自己不主动问起估计他也就不准备说了。
果然,苏贺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自己的腿,想着是不是哪里暴露了。
“别看了,你走路都是跛的,我可不想要一个铁拐苏做丈夫。”
“这么明显么?我还以为大家的目光只会追随着我的脸呢。”
“你少臭美,刚刚没照镜子么,我都不敢让你参加路演了,马上网友该说我的电影是mv式摄像了。”
“你意思是我变丑了?”苏贺挑眉,“不至于吧,上次路演还有人给我举牌呢。”
“那叫应援,什么举牌啊,又不是拍卖。”
“可不就是拍卖么,爱上我的脸然后来支援你的电影,我可都是无偿奉献,约等于卖身了都。”
“别夸张,顶多卖脸。”
“谁说的,身体不是也卖给你了么?”
烨宛努着嘴朝自己肚皮的方向使劲,“喏——这不是准备要还你一个了吗?”
苏贺怔住,表情微不可见的变了变,却又很快就恢复如常。
“那你可要保护好他,指着他付欠我的薪酬。”
“放心吧,我跟宝宝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你就只管烦好公司的事,别让我们以后挨饿受冻就行了。”
看今天爸爸那个架势,最快今天估计就要下手了,他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向来不留情面,赶上诺沃这种特殊时候,具体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还真是有些不好说了。
苏贺大约是没有领会到她话里的深意,或者根本就是装作不知道,说说笑笑的带过就忙着去给她找吃的去了。
华星院长办公室里,气氛十分紧张,大有剑拔弩张的架势。
“杨琰,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烨倦出来之前还默默提醒过自己要冷静,以解决事情为重就行,只要宛宛没出什么事就行。
可是从走进医院开始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到宝贝女儿包着纱布的脑袋和胳膊,还有满脸满身的划痕淤青,他更是直接就爆发了。
此刻坐在杨琰的办公室里,情绪仍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
这么多年接触下来,杨琰深知他的脾气,知道这是个除了能屈服于自己老婆,剩下面对所有人都是阎罗王面孔的家伙。
“烨宛前天被送进来我光顾着抢救了,联系家属的事一般由护士站负责,他们没通知吗?”
他避重就轻,有意不接话茬。
“你行啊,真有院长的派头了。”
“谢谢烨总夸奖。”杨琰被说的也有些生气了。
他本质上就是个一根筋的医生,本来光一个烨宛就够他头疼,也被逼着打破了不少底线了,现在又来一个质问的烨倦,这可真让他一肚子没处撒的气顿时有了发泄对象。
“宛宛怀孕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烨倦可没有停手的打算,虽然知道问清楚了也没什么用可还是直切正题。
“比你想象的还要早。”杨琰也没在怕的。
“那你不告诉我?”
“她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自己应当能做决定,况且,我只是个医生,也得尊重病人的意见。”
“她瞎胡闹你也跟着不懂事?”烨倦感觉自己简直有些认不出杨琰了。
最早见到他的时候,除了知道他有精湛的医术,另外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为人处世一丝不苟、认真严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放心的让杨琰做了自己家的家庭医生,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生病不适都是由他治疗的。
结果没想到治着治着,小言离家出走还说是感动于杨叔叔敢于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现在小宛作出未婚先孕这种出格的事竟然也是他帮忙打掩护,现在还有这么一套官方的说辞来应付自己,简直让人气炸。
“你刚刚在病房里为什么要当众打人?有什么私下谈不好吗?”杨琰压根没有把他的质问当回事,反而还调转枪口来质问他,再一次冲破了烨倦的想象。
“杨琰!”
“孩子的事我是开始就知道,自问也尽到甚至超出了一个医生的职责去关注这件事,但说到底,这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我们做长辈的可以劝说甚至劝阻,但是无权干涉。”
“如果你女儿交了个坏朋友你也不干涉,任由她一步步泥潭深陷?”
“我没有孩子,”杨琰摇头,“而且你也不用把苏贺想的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