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宛双臂抱着腿,就这么腆着肚子靠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的人看。
看着看着,眼睛就像蒙了一层纱似的突然模糊了起来。
“你该不会就想这样就把我给打发了吧?”这算什么求婚?太寒酸了吧,更寒酸的是自己怎么好像这么容易就有点感动了。
“当然不会!”男人笑眯眯的揉着她的头发起身,顺带手还捏了捏她的脸。
烨宛撅着嘴“不耐烦”的整理起被揉乱的头发,嘴里还念念叨叨的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被几句“糖衣炮弹”就迷昏头了。
求婚这辈子就只能收到这么一回,要是连这都被糊弄过去了那以后可更加制不住这个人了。
房间虚掩着只漏出一缕微黄的灯光,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什么老鼠家族在开会一样。
电视里还在播报着今天的爆炸性新闻,被调成静音的机器只能透过画面来向主人传达讯息。
底色为黑色的屏幕上绿色的数字占据了半壁江山,其后贴心的折线图以近乎直线下降的姿态宣誓着价值的持续走低。
与男主播严肃的表情相反的是犀利的滚动字幕正以匀速向前的进展毫不留情的向所有观众朋友揭示着近日里以来围绕在沃德周围的各种纠纷。
从沃德的侵害知识产权、盗用他人专利到莱奥诺尔卷入车祸事件,从公到私,各式各样的因素都直接导致了沃德的股价持续走低。
后面上显示不安的股民已经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慌,集结起来汇聚在沃德总部大楼下举着各式各样的写着要求召开临时董事会的牌幅试图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利益。
沃德的总部大楼才新建没几年,高耸入云十分壮观,通体镜面玻璃窗户反射出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偶尔还有自由自在的小鸟飞过,留下叽叽喳喳的欢唱。
可楼下人群的气氛显然没有这样逍遥快活,隔着没有声音的屏幕都能看出他们脸上的愤怒与不满,竟然都闹到公开抗议的地步,想必现在沃德内部也不好受吧。
莱奥诺尔怕也是因为被逼着快要走到了绝境才会给自己发那样的威胁短信。
她的思绪跟随着新闻报道越飞越远,就在即将要把刚刚的求婚场景都忘在脑后的时候,电视啪的一下被关掉了,在刺啦刺啦的静电之后彻底安静下来。
苏贺从暗影中走出来,随手将遥控器扔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不清表情只能隐约感觉到扔遥控器的动作里的确是带着几分恼火的意思的。
不过还没来及忐忑就已经看到了一米开外那张半笑的脸了。
看起来并没有仔细听清新闻的内容,只是觉得电视播在那儿那有些碍事。
苏贺单手捧了个不大不小的方盒子,端的稳稳当当,一直送到她跟前,还是维持着刚刚半跪的姿势。
他一脸“拆开看看吧”的示意,显得信心满满。
烨宛看着他,脑子里一半是开心一半是担忧。
开心的是虽然从小对于求婚这件事并没有过很大的想象,可当这件事伴随着苏贺的脸出现时,顿时就变得非常令人期待了。
而与此同时,短信和新闻的余韵也还没有完全从脑子里散去,眼看着苏贺跟爸爸形成了围攻之势,沃德这样一个大公司瞬间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莱奥诺尔都已经急到想要拿自己做筹码了,可见股价下跌也只是个表象罢了,背后的事才更令人恐慌。
她正想着,脑门上突然挨了一崩,短暂的刺痛让她彻底被拉回到东湖的别墅里。
“想什么呢,这时候还能走神?”苏贺大约光是看着她发呆就已经有好一会儿了,看起来抱怨满满。
烨宛虽然心里自认理亏,可就像被老师提问的走神学生一样,本能的也得装模作样不留破绽。
“想盒子里的是什么玩意,考虑要不要好心接受啊!”明明是借口却被她说的理直气壮,这全亏了小时候跟宋妈还有烨言斗智斗勇积累下的经验。
“好心?考虑?”苏贺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盒子,自信满满的拍着胸口,“这里面的东西觉得能让你无法拒绝。”
她懒得再绕弯子,直接就打开了盒子去确认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给了他这样的自信。
大盒子里打开了里面还是几个五颜六色、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一个挨着一个,好像七色板拼成的风车一样颇具艺术感。
最当中的一个漆黑的绒布盒子看上去应该装的是钻戒,烨宛瞥了他一眼,直接上手就奔着那个去了。
半期待半兴奋的打开来,果然,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戒指安安静静的躺在正当中,即便没有珠宝店那样亮堂的灯光照射也都还是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戒指的造型很别致,有点像半蝴蝶结,除了最中间的一颗主钻吸人眼球以外,边上众星拱月的星星碎钻也都各自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烨宛也不算是没见过世面的,虽然裴倾城不爱好珠宝首饰可小时候家里安排了老师教学,再加上每逢慈善宴会也都能看到各种太太小姐身上闪瞎人眼的配饰衣装,耳濡目染的自然也懂了许多。
可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枚戒指真的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都来的漂亮,她原本觉得自己对这些是完全不感兴趣的,对于女人炫钻石戒指这一套也向来嗤之以鼻,可是现在,怎么好像有一种“邪恶”的冲动,催的她也想要带着戒指来自拍一张。
可是为了避免让眼前这个本就满脸得意的人直接骄傲的上了天,她还是竭力克制下来了。
“切,果然是个戒指。”烨宛嘴上装作不在意的叨叨着,手却诚实的仔细放好了戒指收回原位。
苏贺极力憋回笑意,还是温温柔柔那一派表情继续盯着眼前的女孩,像个交作业的孩子,满心期待一个值得骄傲的评价。
烨宛继续摆着高傲的姿态拆下一个盒子,拿到手上怎么感觉轻飘飘的,比起盒子的大小,内容物好像没重量似的。
她狐疑的拆开发现是几个大红的本子,每一本上面都有明晃晃的产权证书四个大字,摆在最上头的是不动产权证,往下依次还有什么土地证、房屋所有权证、房地产权证……各种各样的本子看的人头昏眼花。
“这是干嘛啊?”总不会这些就是“全部身家”中的“家”吧。
“翻开看看。”苏贺挑了挑眉,脸上的期待比女孩还要更甚。
烨宛依次打开这些大本子,慢慢才看出了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每一个本子上都有她的名字,端端正正的“烨宛”两个字被油墨喷绘印刷在本子上,显出一种难以忽略的正经和庄重,就好像第一次拿到佳月的执照,来回摸了几遍才敢真正确认自己真的注册了一家公司,真的就要开启属于自己的事业了。
她一本本的收起又放在一边,拆开另一个盒子,厚厚一叠卡片还有白纸账单安静的躺在里头。
这可真是全部家当都在这个盒子里开会了。
“你这求婚未免也太物质了,弄的跟土财主下聘礼似的。”烨宛嘴上说的不屑,收拾起这些的时候却是仔细又认真。“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这些?”
从他们和好到现在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空余时间可以让他去准备这些。
“早就在准备了,本来打算搬去新家之后再正式交给你,结果没忍住,只好提前便宜你了。”
烨宛想起盒子里那堆这个报告那个证书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就不怕放在这被偷了或者被我发现了?”
“被你发现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惊喜。”
“那也没准,我要是提前发现了也可能受到惊吓呢。”
“所以呢,现在是喜还是吓,还能答应吗?”
烨宛看着眼前这张眉眼分明的脸,这张脸上的每一种表情她都见过,这个脑袋里所有的关心也她也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过。
在这一刻到来前她也曾认真思考过如果让自己跟面前的这个人共度余生,是否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经历过各式各样离奇的事和古怪的误会之后的今天,同样的问题又再摆到眼前,变了的是提问的对象不再是脑子里虚幻出的形象,而是真真实实的苏贺本人。
她长时间的沉默让苏贺有些不安起来,男人挪近了些,手握上她的,凉凉的又带着几分轻柔的力道。
“宛宛,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可以无忧无虑、快活潇洒,可是从我们相识到现在,好像这一点希望从来都没有实现过,周围总有太多人、太多事让我们疲于应付,现在诺文的事尘埃落定了,我的精力也就可以全部放在我们的家庭身上了,我发誓,从今往后,无论再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坎坷都绝对做到保护好你和孩子,守护好我们的家。”
烨宛听的晃神,只觉得他的眉眼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要好看。
如果最开始是他带着目的的接近让他们之间有了相识相知的缘分,那么现在,走到相许这一步却是不需要掺杂任何因素的单纯的两颗心的靠近。
“你别这么正经……”她有点心虚,心虚于到了此时此刻脑子里都还不自觉的在想莱奥诺尔的那些短信,并且无法克制的分心到幻想出那些可怖的视频一旦被曝光在众人眼中时苏贺的反应。
“烨宛,嫁给我好吗?”苏贺并没有接受她的怯弱,反而几乎是以一种步步紧逼的方式在催促着。
他知道要想经过烨倦那一关光凭现在的自己还差的远,而之于身世更是他跟烨家之家永远解不开的疙瘩。
可是对于烨宛,他是真的想要定下来,哪怕只提前一天,好像只要有了这份承诺就会安心一样。
苏贺的手上捏着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斜对在恰当的角度上可以清楚的看见指圈内里细细镌刻着的两个人姓名缩写标记。
烨宛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任由他将戒指圈上自己的无名指,不大不小正合适的尺寸配合着她纤细白嫩的手,使得钻石更加熠熠生辉,略微一动便是漫天繁星洒落人间的既视感。
“落子无悔,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再反悔的了。”
苏贺这句警示说的听起来很不吉利,烨宛从虚晃的浪漫中回过神,立时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子。
他不怒也不恼,甚至表情也不变,就好像那个脑瓜崩子不是弹在他的额头一样,眼角、嘴角,甚至眉梢里都是笑意。
房间里灯光微黄,打在人脸上就看不出真实的表情,如果将光倾数撤掉就可以清楚的看出烨宛此刻的脸有些发白。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亮起,透过薄薄的外套可以清楚的看见屏幕的亮光。
她赶紧借着欣赏戒指的动作调整了坐姿角度将那缕光亮掩住。
还好苏贺并没有在意到什么异常,起身牵着她走到落地窗边上,窗外皎洁的月光均匀的撒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上,即使已经是晚秋了这片小树林依旧维持着盛夏的繁茂,也就只有在这样空无一人的夜晚时分看上去才会有些许的冷清。
突然,空旷安静的远处有一缕白光直冲入云,紧随而来的是嗖的一声,砰!白光在空中炸开,四散开来变成五颜六色的光束,好像一朵巨大的花,衬的冷白色的月都变得热闹起来。
一朵朵花接二连三的在空中绽放,将暗黑的天空变作一张纯色的画布,尽情的描绘出各种华丽的图案。
“这套可真是老土又扰民。”
烨宛轻笑着靠近身后的怀里,看着漫天的烟花,好像所有的烦恼也都随着升上天空炸的灰都不剩的一般轻松。
“是吗?很土吗?”苏贺扮演起“小白兔”来总是能得心应手,“你不是说喜欢烟花的吗。”
“我有吗?”难不成会一孕傻三年傻得连自己的爱好和说过的话都记不得了,还是在这样初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