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却突然又笑了起来,且这笑意远比刚刚还要更盛。
“果然,就猜到你会不顾朋友情分的直接拒绝。”
“你是开玩笑的?”林曼皱眉。
无聊的玩笑向来被她视作浪费时间的元罪,尤其还是这种带有测试性质的,几乎可以等同于直接触及了她的底线。
邵新实大概是看出了不对劲,慌忙收拾起了没所谓的语气,正坐起身解释道,“当然不是,不过你的拒绝倒真是比我预计的还要干脆。”
他说着还肯定的点了点头,仿佛是一种赞许或者佩服之类的。
林曼盯着他看了一阵,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如果……”
她的送客词还没来及说完就被这个该要被送走的人给抢断了。
“我脑子恐怕还是不够清醒,借你家沙发躺一会儿,6点叫我。”
这人竟然真就这么自说自话的躺倒了下去,还一副终于得到放松了的样子。
要不是这沙发她自己亲自躺过,有切身的感受,没准这会真就以为是躺在了席梦思上呢。
面对这样的情景,林曼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外打拼,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别人眼里的冷清寂寞在她这里早被自在和舒适给彻底取代了。
可这会子,家里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人来,还真是让她有些不自在。
可是人家怎么说也是为了她才大老远的开车过来耽误到现在,总不能真的不尽人情的直接赶走,万一路上出了什么问题那就真是追悔莫及了。
“那……好吧……”
林曼答应的不算干脆,不过好歹也算是同意了。
不清楚他睡觉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看着已然是一副“别烦我”的模样也没不好再打扰,留下一盏不算亮的小夜灯,她便转身回了卧室。
这一夜睡的非常不踏实,尽管已经给了自己无数次的心理暗示,可就是忍不住脑子里不停幻想客厅里的状况。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外人对她所谓理性的评判压根就是只看到了肤浅的表面。
晚上没睡好早晨自然也就精神不济这一觉撑破天估计也只能算成是闭眼放松。
好在放松的效果还不错,起来之后连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客厅里沙发上的人还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提醒着她脑子里仍旧记得的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简单的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下楼去买点吃的。
其实原本朴素的待客之道也就足够了,只可惜偏偏家里仅剩的最后一瓶矿泉水都在今天凌晨时被用来“招待”用掉了,总不能等他起来之后什么也没有就这么送人走,难免显得太苛刻了些。
小区里凌晨时分碰见的出门锻炼的大爷大妈们正三五结群的往回走,迎面撞见还热情的打招呼,言语当中有意无意的试探着邵新实跟她的关系。
她平时也不是什么亲和力强的年轻人,基本上跟小区里的居民都是点头之交,更多的时候压根是连见都不怎么见得到的。
可是显然,八卦的力量可以冲破一切,哪怕只是一面之缘都能让人不自觉的就发出提问。
林曼只笑笑,敷衍的找了个借口搪塞,脚下飞快的就逃离了,论起八卦她可不算是门外汉,深知越描越黑的道理,这样的状况下躲避才是最理性的方法。
简单的在超市里买了些吃的喝的,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门一打开,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还没来及找就已经听到了厨房里窸窸窣窣的动静。
林曼放下手里的东西探头去看,发现邵新实正在捣鼓着什么,察觉到有人便转过脸来看。
他倒是一副非常自在的样子,摊开手示意了一下。
“看到你冰箱里有两颗鸡蛋,本想做煎蛋,可惜……”
男人耸了耸肩,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碗,里头的蛋液已经明显的散了黄,灶台上煎锅已经滋滋冒起烟气了。
想不到,这人竟然这么有生活智慧,早晨起来竟然还想着要煮早餐,还有这个小煎锅,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塞到哪里去了竟然也被找出来用了。
“家里没吃的,我买了些早饭。”
林曼错身进去将燃气关了,顺便举起袋子示意了一下。
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摊在桌上看倒显得还挺丰富的。
“牛奶、咖啡、纯净水,还有面包和饭团,你将就垫垫肚子,还有牙刷牙膏和毛巾。”她将东西一样样的摆放整齐,又将洗漱用品递给他。
邵新实笑着接过,打趣道,“没想到你还有做秘书的天分。”
“我的工作某种程度上也就是个大管家而已,可能习惯了。”林曼也并没有太过客气。
此时此刻,她的唯一想法就是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然后自己好洗个澡大睡三天三夜。
盛典结束之后本想休息的,无奈公司里有临时有事,现在算是彻底完结了,假也请好了,该要到彻底清空自己的时候了。
邵新实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一边熟门熟路的往卫生间走一边说,“我是说做我的秘书。”
林曼无语。
这应该要算是资本家的通病吗?都得要让别人争先恐后的贴上去才能证明自己的魅力无限。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刚刚难得的一点人情味就又消失殆尽了,白净的脸上眼镜都能反出光来,头发梳整完毕,就连衬衫都平整了不少。
要不是确定自己家里没有熨斗,她都得要怀疑这短短十来分钟里邵新实是不是穿越去了趟美容院。
“条件所限,只能一切都用水解决了,看起来应该不算邋遢吧?”邵新实这回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这跟平时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可相去甚远。
林曼赶紧收回视线,淡淡的答了句,“挺好的。”
简单的吃了点早餐,邵新实便提出该要离开了。
其实整个吃饭的时间内,林曼都还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继续昨晚的话题,可是他基本全程都是一言不发的状态。
刚开始让人有些不安,慢慢也就自在起来了。
大概是本来也就只是一个随意的提议,既然没能继续下去也就没有强求的必要了。
林曼送他下楼,白天的小区热闹了不少,来来往往的都是些退了休的老头老太,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初之所以选择这个小区一来是因为位置相对偏远、价格便宜,而来就是看中这股子生活气了,大约是就连她本人都不自觉的想要中和一下自己身上的冷漠吧。
远远的看见刚回来时遇见的那几个散步的老人,林曼心里暗叫一句不好,赶紧就想拉着邵新实绕开到小路上去。
可惜,不自然的动作似乎产生了双倍的吸引眼球效应,隔着老远的距离,对面的老人们就开始招呼起来。
“林小姐!”
为首呼唤的这位是连林曼这样不闻窗外事的人都有所了解的,绰号知心马大姐,如果没记错的话曾经还试图给她介绍过对象。
惹上她了这事可就是真的麻烦了,以后在这小区里恐怕每一个角落都会传遍她这档子“风流韵事”。
“快走!”她低着脑袋不敢对视,只当是没看见也没听见,脚下步子迈的飞快,情急之下拖着邵新实就想赶快离开。
还没等两人岔道小道上,远处的人就已经阵仗整齐的出现在正对面了。
林曼知道躲不过去,只好微笑着打了招呼,心里希冀能在三十秒以内应付过去。
“林小姐要出门啊?”
知心大姐只简单的看了她一眼就将目光完全放到了身边的邵新实身上,不轨的意图简直是完全没在遮掩的。
“对,我要出去。”
她着实是不大擅长跟这些大妈们打交道,可能是从小就没有在这种环境中锻炼过吧。
“这位先生是你男朋友啊?蛮帅的哦,怪不得阿姨要给你介绍对象你都不要。”
该来的还是来了,只不过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猝不及防。
林曼只觉得自己此刻恐怕整张脸全都烧红了,完全不敢偏头去看身边的人,脑袋里拼命直转试图思考出应对的办法,可尝试了好一会儿都是徒劳。
原来人在危急之下脑袋真的会一片空白。
身后有跟着应和的,大部分也都是夸赞邵新实的,偶尔两句提到她也都是说的小姑娘深藏不露之类的话,听起来不痛不痒却总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突然,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认真的疑惑。
“小林啊,刚刚你不还说是请了技工来家里帮忙修空调的吗,难道不是这个小伙子吗?”
这话说的声音其实不大,奈何掺杂在一群统一态度的人当中就会显得格外入耳。
林曼哪里想的到自己刚刚随便搪塞的借口在一个小时后就会被人拿来当面“对质”,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惨无人道的场面。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拽起身边人的胳膊就开路,一边走一边礼貌的致意,“叔叔阿姨,不好意思赶时间,我先把他送出去,一会咱们再说哈。”
身后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大致是在说着诸如“小姑娘不好意思了”之类的玩笑话,林曼垂着脑袋只死死盯着脚下的路,走的飞快。
小区外头邵新实的车仍旧停在原来的位置上,不幸的是上头被贴了一张显眼的罚单。
他极潇洒的取下,看都没看就塞进了口袋里,望向她的时候满是好笑。
“你的邻居真热情。”
“哦,是啊,老人家通常都比较关心小辈。”她已经站在一边准备好要看着车辆远去了。
可惜,邵新实好像并没有立刻就要走的打算。
“你跟大家介绍我是修空调的师傅?”他索性靠在了车前盖边上,双手交叠在身前,真一副要一探究竟的架势。
“没有,阿姨记岔了。”女孩有点心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否认。
不然,总不能承认自己真实办了件这样挫的事情吧。
“干嘛这么着急拖我出来?”
“这儿离市区远,再晚就正好卡上早高峰了。”
男人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谢谢你几个小时的收留了。”
林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料,事实再次证明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妄下结论。
车窗玻璃缓慢的落下,驾驶座上的邵新实歪着脑袋冲她打招呼,摇了两下手之后一本正经的道,“我之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关于电影方面虽然我不是很懂行,但可以承诺按照你的要求提供必要的平台。”
“林曼,我代表新实影业,诚挚的邀请你加入。”
他说完就发动了车子,并没有留下空白多余的时间来苦等她的回复,这大概算得上是对刚刚经历了混乱的人的放过吧。
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子,林曼混乱的思绪总算慢慢理清过来,脑子里邵新实刚刚的话和之前的话交错着轮番上阵。
可在这样一个慌乱的早晨,一切试图整理的心态都注定要以失败告终。
她想要尝试去思考,可是好像就是聚不起那股神。
回身的瞬间,似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自己,本能反应就是狗仔,紧张的四下看了一圈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林曼于是赶紧将头压得更低了些,快速闪身回到了小区里。
她想着要不要给秘书打个招呼,请她关注一下媒体千万不要又出现什么打着“惊天爆料”名头的假新闻。
已经对方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身份,自己可没有兴趣做大众眼中的第三者,或是又一个为了钱不惜出卖自己的女人。
墨市方向前进的高架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车辆汇合进来了,看起来恐怕今天真的得体验一把早高峰的滋味了。
没有熨烫过的衬衫即便努力挽救过了还是有显然的褶皱,额前的头发也开始接二连三的试图逃脱控制、自由发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总觉得车厢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有点像栀子花却没有那样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