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不自觉的就回想起林曼家客厅电视柜上挂着的那副画。
纯黑色的背景下白色的花绿色的叶,柔和孤傲,就连标题都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单词“Gardenia”,气质倒是跟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刺耳的来电铃声打断了车厢内安逸的氛围,来电显示上的标注光是连看到都足够令人窒息。
他想要直接忽略过去,想想为防止引起更大的麻烦还是压抑住了心底里涌上的反叛。
“喂,爸。”
这两天老头对他的关爱简直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在这通电话之前不过数小时,才刚面对面挨了训,他可是印象深刻。
“你在哪,怎么还不来公司?”语气冷淡,一贯如此。
“堵路上了。”他一边应付着一边留心观察路况,防止被那些左右穿插的不老实的车子给冒犯到。
很显然,这又是一个令人非常不悦的回答,起码此刻,都能听见听筒那头明显的沉默,不用面对面都可以想象此刻那张脸上会出现怎么样的表情。
“今天早上召开临时会议你难道不知道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倒还叫他松了一口气。
“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不在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自以为安排好了所以就放心的花天酒地去了?”
邵新实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暗了下来,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质问。
看来是他想错了,原本以为这些无关紧要的私人生活问题父亲总不至于也会想要干预,没想到真的是低估了自己这位父亲的意图。
“爸,我是你下属也是儿子,但不是你的什么牵线木偶,你如果再安排人盯我,我会把秘书室全体解散。”
冷漠的语气已经接近到对抗的边缘了,从苏清去世那天起,这么多年来他始终牢记着自己对她的承诺,努力不与家人发生争执,可没想到,这一切换来的并不是各退一步的安好,反倒是变本加厉的逼近。
光是这些天里发生的一切就已经足够让他回想起那段最窝火的日子,那些曾经让他恨不得放弃一切的时光。
“我在开车,有事到公司了再说。”
冷冷的丢下最后一句,他就挂了电话,随口扔在一边,正巧落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那里还有林曼还回来的礼服,手机撞在织布衣袋上,只有一声闷闷的动静,仿佛在劝慰他要冷静。
华星医院。
经过几天的软磨硬泡再加上杨琰关键性的松口,苏贺终于妥协勉强同意她回家调养,不过为了回哪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又产生了一些交错。
鉴于上回的经验,现在东湖在苏贺的眼中已经是最下等的选择了,可是新房部分设计重装完成又是刚刚结束没有多久的事。
以烨宛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着实不合适这么早就搬进去,更别提那里原本算是他准备的一个惊喜礼物。
于是转来转去,选项无可避免的就回到了庄生晓梦那里,可烨宛哪里能愿意,在她眼中庄生晓梦顶多只比医院好出0.5个等级,哦不,没准都还没有。
想起妈妈还有宋妈、丁叔叔、爸爸,那可是一个比一个更难缠的,这样回到家哪还有半分的自由可言啊,十有八九是还不如躺在医院里呢。
她的脑袋瓜呼呼的转,短短半个小时想出了成百上千的理由,可惜,没有一样能够成功的说服苏贺。
“要么我住去公司,晓菁可会照顾人了。”她已经开始有些讨好的语气了。
眼看着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不服软不行啊。
“晓菁能管得住你吗?我看未必。”苏贺头也不抬的下了定论,明显心里对于之前的事情早已经非常了解了。
“当然能!”烨宛绕着圈子努力站在苏贺面前,好叫他能看清楚自己眼中的真诚,“你可以监督啊,万一觉得不行再把我押送回去都行,好不好?”
为了自由,她反正是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
“什么叫押送,庄生晓梦是家又不是牢笼。”苏贺只是白了她一眼,动作娴熟的将手提包的暗扣合上。
真是没想到,这样放荡不羁的人也有这么犯梗的一天,着实令人费神。
“可是庄生晓梦离医院很远啊,万一我又不舒服怎么办,还是公司好,在市区什么都方便,而且……”她顿了顿,决定使了自己必杀技——美人计。
柔软的身形灵活的闪到对方跟前,双臂一伸准确无误的勾住了脖子,再加上一把力气将那人的脑袋逼的半垂下来,无法避免的视线相交。
“而且咱们见面也方便些对不对?”
这一点倒是击中苏贺的顾虑了,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庄生晓梦黑名单上的人物了,甚至他们也都已经公开求婚过了,可是想起那层层安保的庄园,他也确实觉得有些不方便。
那眉宇之间的闪烁犹疑很快就被烨宛成功的捕捉到了,对于在这种时候成功说服苏贺她还是很有信心的,换句话说,如果这样的时候都没办法制住他的话那以后才会更麻烦呢。
“我保证一定按时吃饭休息,一切都会严格按照在医院里做的执行,就让我住去公司吧,好不好?”
苏贺盯着她看,也不知道在观察什么,突然,他使了力气挣脱开来,继续收拾起床上她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烨宛呆呆的站在边上,等待着答案,心里还或多或少有一点点的紧张。
她真实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尽早回归工作,从车祸开始连续几个月几乎都没有在工作,这部电影明明是她的处女心血之作,可是到了结硕果的时候自己却没有办法真切的感受到喜悦,这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
之前在她的威逼下,晓菁也老实交代了之后还有几个重要的颁奖典礼邀约,基本都是林曼和邵新实在负责对接,这些麻烦的事情也不能单单指望着他们,尤其邵新实因为新闻的事情想必就已经被他那个板正的老爸骂的一头包了,再劳烦他做这些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兼职也实在太过分了。
包括林曼,从电影后制、发行到宣发推广,基本上全靠她一力承担了,之后的事情也该得负起责任了。
“行了,走吧。”
苏贺干脆明白的说了四个字,也不等她反应,直接就擦身而过离开了病房。
烨宛稀里糊涂的赶紧跟上,几乎是以一路小跑的姿态跟在他边上,扒着他胳膊上的大包小包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个行李。
上了车迫不及待的就要确认自己刚刚那一通戏码到底有没有奏效,可是只看到苏贺跟司机说了句什么车子就启动了。
而至于具体说的什么地址她还真没听得清,倒是准确的看到了司机那副有些吃惊的样子。
看来目的地应该不是庄生晓梦了。
不管怎么样,放眼整个墨市应该都不会再有比庄生晓梦更能让她受到限制的地方了吧。
烨宛放宽了心,舒舒服服的靠倒在座椅上,脑子里已经开始为自己安排之后的行程计划了。
按照她的设想,依电影的票房成绩和口碑来看,年底应该还是挺热闹的。
等到把这些热闹凑完了,她就打算开始要筹备下一部电影了,住院这两段期间,题材已经在她脑子里磨过好几遍了。
这次的电影成绩虽然不错,但是在她心中还是有很多遗憾的,能够弥补这些遗憾的唯一方法,就是之后的作品越来越精进。
车窗外的树木大楼一帧帧略过,好像滚动的电影胶卷,所有一切都是最稀松平常的模样却也是世间最动人的画面。
可能只有经历过极度的放空之后才能彻底整理好所有的思绪,之后要做的就是整装再出发了。
车子稳稳停下的时候烨宛还在思考她下部电影的细节,以至于开门下车的动作都是完全发自本能的,压根没有注意到外头的场景有什么不对劲。
等到跟着苏贺进到了室内,这股陌生感就非常明显了。
首先光是周围人的视线和打招呼的声音就已经足够将她唤醒过来。
苏总?什么苏总?怎么自己公司的人对苏贺也变得这么客气了。
烨宛回过神,四下看了一圈,立马反应过来这里哪是自己的公司啊,是诺文科技啊。
她之前只来过一次,那还是在诺文更名剪彩的时候。
怎么这会子把她带到公司里来了?
烨宛疑惑的仰头去看他,苏贺却不为所动,一路护着她直到进了电梯都没有说半个字。
这是所谓老板的架子吗……
她心里默默的“嗤之以鼻”一下,当然,就只是在心里,表面上还是要非常客气友好的,谁让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呢。
有个成语叫“过河拆桥”,眼下她这河还没能过得去呢,可不能轻易就把桥给拆掉了。
电梯门阖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到你公司来了,有事?”
“我想了下,你怎么也不会是个自觉的人,所以这段过渡期还是跟我一起好了。”
“跟你一起?什么意思?”该不会是要她跟个因为放暑假所以无处安放的孩子一样,跟着爸妈去单位上班吧,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是跟着爸妈,是跟着未婚夫。
那可不行,这样岂不要在他的公司里出名了啊,太丢脸了。
“跟我一起上下班,跟我一起回家。”苏贺非常自然的回答,言语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停顿与留白,显然是刚刚这一路上已经把这个主意打的非常通透了。
“我不要,”女孩当然是一口拒绝,“这不成了寄生虫了吗,再说我公司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呢。”
“那我明早先陪你去你公司,把事情都办好了再一起过来。”
“不可能,哪有那么快就处理好。”
“那就带着过来慢慢处理。”
“苏贺!”烨宛拧紧了眉头,还没来及发作电梯突然就停下了。
赶在门打开之前,她赶紧收敛了自己即将喷发的怒气,只是声音好收表情却没那么容易,一双眉头就还是微皱的状态。
苏贺弯身看了一眼,好笑的搭上她的肩,“行了,先去办公室,我们再商量。”
烨宛当然想拒绝,可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主动权都握在人家手里呢,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可以傲娇的资本啊,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去。
苏贺的办公室比起上次显得拥挤了些,可是具体多了些什么她倒也看不出,准确说应该是现在也没多余的心情关注。
“说吧,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门还没完全合上,她就迫不及待的开火了。
这一路走来短短几十秒的思考就已经让她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压根就是做好了等她跳进来的圈套。
因为有后面在这垫着底呢,所以才会有牵头所谓东湖和庄生晓梦的刺激。
“没有啊,不是你不愿意回庄生晓梦吗?”
苏贺透过门缝超外头的司泽宇使了个眼色,司泽宇看起来有些紧张,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叫停了,也只能听话的再等一会儿。
“那我可以住去公司里啊,上班也更方便些。”
“宛宛,我是同意你出院,可没同意你可以开始工作了。”苏贺严肃的纠正她,这表情可不像是在开玩笑的了。
“那我也不能跟着你住在公司里吧,多难看啊。”自知说漏嘴的人只能赶紧撤后一步。
“我有宿舍的,就在后面,喏——”他的长臂伸展开来,直直的冲着落地窗的方向指过去,“对面的房子就是我现在的临时住所,回头你就住在那儿,这样我每天也能看到你。”
烨宛被他说蒙了,不自觉的就被吸引到窗户边上伸手挡在眼帘前去看。
对面的楼看起来不像是住宅区,可能是酒店之类的地方,同层的位置上倒是正好有一扇窗,遮光帘没拦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里头的光景,当然,也就仅限于窗户边上。
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有一个摇椅模样的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