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棉再次来到阿三家时哪成想却扑了个空。
阿三娘没让他进屋,只是苦着张老树皮似的脸“阿三昨晚发了热说胡话,被送去镇上治病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乔棉急道“在哪家医馆!我去找他!”
“乔夫郎,我老婆子求求你行行好!”阿三娘拉着哭音道“阿三受了惊,一提这事就吓得发抖,你能不能等他好了再问!不管怎么说阿三也算拼过命救过烈山!”
乔棉退后一步,白着脸道“是我着急了。”
等乔棉走远,阿三娘垫着脚好好看了一会儿,用衣袖擦擦眼角,推门进了屋。
屋里床上正躺着个人,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哪里是病重的模样,且看那身下竟是那白花花的银两。
阿三娘回手关门,老眼亮如炬“这,这一株草竟然值二十两!”
阿三捧着白银,哈哈大笑“那是当然,这可是大补的鹿衔草,那些达官贵人稀罕的很,我要不是着急出手,怎会二十两就卖给他们!”
阿三娘连念三声菩萨保佑,枯瘦的手三两下将白银一股脑的收尽怀里。
阿三急了“哎,娘,给我留点啊!”
“去去去!”阿三娘凹陷的眼睛瞪他“要不是老娘我给你出的主意,哪里来的这银子,这可是要给你娶媳妇盖房子的钱!”
阿三心想还好私藏了五两,左右娘这钱也是为他花,一想到马上就要娶媳妇,他乐的三角眼都大了些“好好好,都听娘的!”
夜色微深,乔棉失魂落魄的回了家,看到粽粽正迈着小肥腿在追鸡,李大娘在一旁笑看着缝虎头鞋。
见着他了,粽粽歪歪斜斜的朝他跑来,头顶一个发髻,水汪汪的眼睛溜圆,瞳仁黝黑似上等的砚墨“爹亲,抱抱!”
乔棉将幼儿抱在怀里,逗弄会,问他“有没有闹奶婆。”
粽粽软乎乎的亲他脸“宝儿,可乖。”
李大娘笑道“粽粽醒来也没哭,我抱他回去喂了些小米,吃完他就要回家等你。”又问“阿三说了什么?”
乔棉叹着气将阿三娘说的说了一遍,“既然这样,那我就带着粽粽去一趟,不管怎样。”他声音有些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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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亮时乔棉背着粽粽出了村,李大娘前来送他,往他怀里塞个包袱,叹道“大娘手里没有多少银钱,这是我和眉姐儿连夜给你做的干粮,你和孩子路上吃,一定要注意安全。”
乔棉抱紧包袱感激道“谢谢大娘。”
李大娘摸摸睡得呼呼的粽粽“苦了孩子。”
乔棉说“大娘且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烈山,带他回来。”
李大娘面色悲戚,只道“一定要多加小心。”
睡得打呼呼的粽粽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家很远,待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睡眼时,就看到自己在爹亲背上,身处是一片片重叠的山峦之中。
粽粽有些怕,小胖手去摸爹爹脸,奶音发着颤“爹亲,趴。”
乔棉已经翻过了一座山,马上就要到云水村口,他解下背带把孩子抱在怀里,解开李大娘给的包袱一看,里面有三四个白皮包子还有两张猪肉白菜馅饼。
乔棉把馅饼撕开,轻轻咬了口,口味略淡,面饼松软,应该是专门给粽粽做的,他说“吃吧,这是奶婆给你做的。”
粽粽欢喜道“饼饼!”不过却没吃,而是举着小胖手先递给他“爹亲次!”
乔棉佯装咬了口,摸摸他的头“爹吃过了,粽粽吃。”
粽粽大咬了口,粉|嫩嫩的小脸鼓起个小包,摇头晃脑的笑“好次,好次。”
乔棉笑着亲了口他的小脸蛋“吃吧,多吃一点。”
可粽粽吃了半张就吃不下了,乔棉三两口解决剩下的,又用水囊喂孩子点温水继续上路。
到了云水村村口时,那里已经聚集许多人,都是些穿着短打厚靴的男人和哥儿。
最前面有个穿着黑布衫的老汉,他头发花白,浑浊的双眼微凸,他旁边的瘦小子敲了下手上的锣“我们只收十个人,凡是跟着我山叔走的,得先交五文钱,谷中毒蛇爬虫多,又有野兽出没,山叔进入毒王谷就如进自家炕头,倒是你们,自己掂量着吧。”
“五文钱你怎么不去抢啊!”
“我不要交钱,咱们自己进谷!”
“能不能采到药都是回事!还得先交五文钱!”
“也许能采到,昨天我去市集上卖药,听说遥水村有个叫阿三的竟然采到了鹿衔草,卖了二十多两银子!据说啊,他们那批人就是跟着山叔!”
有些人还在犹豫可有些人一听赶紧掏出银钱去给山叔。
乔棉心中震惊万分,起初阿三说是有贵人追杀烈山,他是真的相信了,毕竟他的身份除了烈山并没有别人知道。而且烈山以前还救过阿三的命,他实在是没想到阿三竟然如此忘恩负义,他明明没有生病还出门卖了药却装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为什么不想让他打听烈山的事?难不成他自始至终都在说谎?
可烈山力大无比,阿三那样的来十个都不是他的对手,到底生了什么事?
乔棉心下一片冰凉,人心隔肚皮,他不要再信任任何人他要自己去找烈山。
他是最后一个交钱的,交完这五文钱他就剩下三文钱了,这是他和粽粽的全部家当。
山叔目光不善的打量他一圈,咧开一口黄牙“你带孩子进山?”
粽粽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些人,也不哭也不闹,看起来像个乖巧的糯米团子。
“他很乖,不会哭闹的。”乔棉哀求道“我虽跟着你们但我不会采药,我夫君入山迟迟未归,我只是来找他的。”
山叔本不想答应,可牛车上的人一听这人不采药,心下微喜,要知道乔棉身后可是还排了好几个采药能手,遂一个个催促道“山叔,就他吧,我看那孩子挺乖巧,应该不会哭闹。”
山叔又盯了眼歪头看他的粽粽,回身跳上车,甩了下牛鞭子,脸皮不悦道“还不上去!”
牛车摇摇晃晃的走了,在车上乔棉三番五次的想打听烈山的消息,哪成想山叔一直冷着脸,重重甩了声鞭子道“进了山,不听话的人四处乱跑,我哪里管的过来!”
乔棉抱着粽粽往后坐了坐,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也只能撞运气四处找找看了。
毒王谷离云水村挺远,牛车坐了半个时辰,又步行一会儿,才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刻着“毒王谷”三字,后面是一片广阔幽深的树林。
看到前面有三五成群背着草筐的人,车上的人都坐不住了,跳下车后,颇为忌惮的看向山叔“山叔,咱们也赶紧进去吧。”
“等太阳大一些。”山叔从牛车拿下来一坛子酒,递给离他最近的乔棉“瘴气未散,活着出来也要没命,会喝酒的一人喝几口。”
有几人脸色微恼,奈何五文钱都交了若不配合山叔,独自闯谷无功而返岂不是更亏。
又过了会儿,只听林子传来阵阵哭天喊地的呼救声,那几人脸色微变,齐刷刷的看向山叔。
山叔冷哼一声,甚是得意,瘦小子看车,其余人随着山叔进了树林。
这五文钱其实花得值得,一行人走了很远,都未看到一条蛇,反而那些人背后的筐快要满了。
粽粽在乔棉怀里睡着了,他则边走边记路。
“你是来找你夫君的?”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哥儿采了会儿不动手了,百无聊赖的看他一眼“说说你夫君长什么样,我和我爹跟着山叔走了半个月了,没准真见过。”
乔棉想了想说“我夫君长得高大健壮,肤色极白,他不会说话,但是与他同走的人叫阿三,长得三角眼,一脸鼠相。”
那小哥儿眉头一皱“阿三?等等,你是遥水村的人?”
乔棉说“正是。”
“我怎么没见过你?”那小哥儿嘟囔句,想起来什么瞪圆眼睛“你夫君难不成是村里的哑巴烈山?”
“他不是哑巴,他只是不大会说话!”乔棉意识到自己语气过冲,叹息道“我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你没见过我也很正常。”
那小哥儿倒没在意,只说“七月十三那天我的确是看到阿三了,他是花了银钱随着山叔走的,不过烈山是一个人进的林子!我和我爹当天就回去了,也没在意旁人。”
听到这番话,乔棉心下已经有了猜测,烈山没和阿三同行,定是为了省钱才孤身一人进林子。
可这也说明阿三句句谎言!
他压下内心的焦虑,对那小哥儿道“多谢。”他想往别的地方走,那哥儿赶紧拦住他“你不要命了,带着孩子乱跑什么!”
乔棉急道“万一他受了伤在哪个山洞里躲着,我得去找找他。”
“你等着!你别动!”
那哥儿蹬蹬跑到远处正在采药的人身边,一个面无须发的中年人朝他望了望,又见那小哥儿跳脚发了会儿脾气,过了会儿就见他父子二人走了过来。
那人说“免贵姓唐,既是一个村的,你就叫我唐叔就行,这是我儿子唐清。”
唐清别扭巴巴的“我和我爹见你一个人还带着孩子找人实在是可怜,左右现在也采不到什么,就陪你找找烈山吧。”
乔棉心下感激,动容道“多谢你们帮我,大恩大德我乔棉没齿难忘。”
那唐叔摆摆手,叹气道“都是一个村的,见着了就帮一把,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去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