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我,着手进行的史书编辑,听说我母亲曾经也做过相同的工作。你瞧,她的图画得很漂亮吧。看着母亲的字迹,就知道她是个很端庄的人。”
云华轻轻地弯下腰,拾起滚落的绘纸卷轴,脑海中还不停的回忆着孤菡提起生母时,眼中充满了对母亲的憧憬。
上面的族谱记载着沈离澈这一代以及皇族人的名字,字体非常整齐优美。这大概都是出自孤菡母亲之手。
在这份家族系谱当中,她与珈增主教幸福地结成连理,并且育有一女……
“紫芸舒公主”
温文尔雅,幸福美满……这无庸置疑,正是母亲深爱着孩子的证据。
并非孤菡,她并不是怎样都无所谓的存在!这是最好的证明,证明她并不是假宝石。
“偷偷告诉你哦,我第一次想自己亲手制作宝石,于是就从琉璃开始做起了喔。不过,我也知道没那么容易啦……”
“我不是幽灵,更不是什么假宝石!”
“……对你来说,这就是属于你的真实吧!”
云华对着倒在自己眼前,似乎是幸福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孤菡说道。
如果她不是孤菡,如果她从一开始就被叫作紫芸舒……那么她就不会爱上琉璃,进而破坏一切,或许还能成为与某人坠入爱河的平凡女子吧……
我太贪心了。不过,贪得无厌也是种幸福……
最后,停留在脑海中的,竟然是孤菡说的这句话,让云华不自觉的再胸前紧握双手,
我也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我更不是,任何人的冒牌货。
我要你看着我,不是透过你喜爱的某个人,而是要你直视着我。真正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活在你身旁的人,是我!
没错,我也一样。我并不是紫国公主紫泠箫的替身。我和孤菡一样有着共同的心愿。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一个面对的是一文不值的鱼目,也会说它比宝石还要美丽的人,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话,即使只有那么一个人……
胸口澎湃激动的情绪,使云华再也无法言语,但她却无法落下一滴眼泪。现在本应该要为孤菡公主表示哀悼,但她的眼角就是挤不出一滴泪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去阻止她!”
背后传来男子的声音,云华吃了一惊,转头一看。
几乎沉入世界另一边的夕阳,如同临终前的阳光里,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沈离澈似乎是匆匆忙忙地赶到,他以剑充当拐杖,就这么伫立在大厅的门外。
由于刚刚清醒,毒的侵害加上刺伤,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的苍白,呼吸也还有点不顺畅。
他的声音暗哑不少,阴暗的面目下,只有一双眼睛,仍旧闪烁着熠熠寒光,就像是个地狱里的修罗无形的伸出一只大手,赫然扼住了云华的脖颈,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云华只能愣愣地望着沈离澈走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是你把她给杀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去阻止她,反而要这么做!”
沈离澈陡然大睁的眼眸,额头青筋崩显,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惊得站在他身旁的牧修杰连忙上前劝阻。
“陛下!”
方才,牧修杰陪同设立从已经在门外听到云华和孤菡最后的对话。平心而论,他认为王妃的做法,是最为恰当的,否者陛下也……
望着身前紧握双拳的沈离澈,牧修杰心中还是不忍叹息了一声。
“您不都已经听到了吗?一切都是孤菡公主的阴谋……而且,公主还想取陛下您的性命呀!”
“我知道,但是、但是这个女人既然在一开始就已经全都猜测出来,为什么还要给她下毒!”
面对沈离澈的指责,云华带着些许伤悲,只有默默承受着。
到底为什么呢?明明至今已度过无数修罗场似的难关,自己都能平心静气地去面对,但自己却怎么也无法习惯沈离澈的责骂。
说到情动,沈离澈再也没有忍住,恸哭地指着云华。
“为什么,为什么她必须死?为什么你完全不阻止她,让她赔上了性命?这么一来,她不就白白牺牲了?她人死了,但她的父亲却逍遥自在地继续坐在法皇的宝座。孤菡她都已经死了啊!”
沈离澈的话中潜藏着极大的愤怒,怒火狂烧的厉喝在大厅上不断回响。云华想去扶他,却被沈离澈一次次的甩开,直到看着他发泄的差不多了,云华才开口。
“这一连串事件的犯人,并不是孤菡。”
云华将孤菡最后拿出的纸卷放置在宝座上,慢慢地朝沈离澈走去。
“孤菡公主是为了保护您而牺牲的。真正的犯人是苍生教会的珈增主教。”
云华走到他的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离澈的眼睛。
“珈增主教为了除掉碍事的私生女与您,借助紫岚国的力量将杀手偷偷送进我国内。只要追究起这件事的话,紫岚大概也会放弃珈增将自己从这次阴谋中抽离,珈增也会将在政治舞台上被完全抹煞掉了。”
果断而又坚定的说完,云华面上平静,但对于沈离澈投来的目光,心中还是有些微微颤抖。
平日眸若清泉的眼睛没有了温暖的目光,那总是爱笑或低声埋怨的唇角也紧紧的抿在一起。此时沈离澈的目光凶恶,愤怒地盯着云华,双目咄咄逼人。
“直到刚才为止,一切都是你安排的计谋吗?你利用了孤菡的死,连她死了,你也要利用她到最后一刻,这就是你的王牌吗!”
沈离澈每一声无情的指控,仿佛化成箭矢狠狠地击中云华的心,趔趄的后退了两步后,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议政大厅。
此时的她完全不顾沈离澈说了什么,再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云华,你果然是个冷若冰霜的妖女,不会有任何人类的情感!”
只以为只要自己的走的足够快,就能忽视掉身后的声音。但不断钻入耳中的话语,犹如利刺般再次戳在了血淋淋的心口。
即使如此,云华的脚步却未曾停歇。终于,逃到了听不见沈离澈声音的地方。
孤菡公主的死,其实是对她的存在感到棘手的父亲,珈增主教的阴谋所策划的结果,深知这一点的天晋百姓不约而同的涌向长虹神殿,表示谴责。
接着,汾阳伯以及魏其候真正的死讯一公布,也对教会正在进行的法皇竞选造成不小的冲击,全大陆人们的震惊因此再度转变成愤怒。
人们都很同情因为父亲的野心而被利用的孤菡,大家都认为为了保护王君而死的公主应该进行国葬,诸如此类的声势持续攀高。
为了顺从民意,以王君沈离澈为首,天晋所有的官员和贵族也都为她披上丧服,并且将她葬在位于国内最美的天泽湖上,享受着上天在岛上降下的恩惠。
而公主的墓碑上刻下的名字——安平公主,紫芸舒。
之后有好一段时间,天晋国的大街上到处流传着安平公主的父亲珈增主教在公主逝去不久便从苍生教中下台,并紫岚国对他的支援,在审判后直接被流放到了大陆的苦寒之地。
而苍生教新上任的智宗法皇继位后,发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宣布教会的所有教区都将允许医药工会的成立许可。
有了教会的许可,沈离澈更是在病中,让牧修杰在全国大力推行起来民间医疗的审核和发展,这个意外得到的好消息,总算让消沉了很久的云华,有了一点欣慰。
“你果然是不能用普通方法对付的人啊!”
时间仍未过午,和泰殿偏殿内,正进行着一场非正式的会面。
接着安平公主国葬之际,紫岚国使臣卫千羽,与天晋国的王妃云华,正在进行两国联姻后第一次的见面。
因为云华的身份,现场除了这两人以外,没有其它人在。卫千羽没带佩剑,守护房间的侍卫们也全被支开在了大门外,不会听到里面任何的对话。
“好久不见了,尚书令大人!”
云华伫立在上位俯视着下方的卫千羽,说来,距离上次和这个男人面对面,已经是两个月前,在大婚队伍从紫岚国出发之前的事情了。
从那之后,卫千羽就不断以各种手段渗入到天晋国,并一次次的想要暗算自己。
赤红着双眼,云华压抑着内心想要冲上去杀了卫千羽的冲动,为母亲柳素云,为自己的两个被卖的姊妹报仇!
但现在,还不行!
“无论如何,你身体安好比什么都重要,你的母亲在天上看着,也会安心的!”
云华紧抿着嘴唇,眉心微微的皱着,冷漠的望着卫千羽做作地言语。
“我们俩能够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说话,我真是不知道该感到高兴,或是觉得惋惜……我倒是一直以为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会是在我为你朗诵吊文的时候呢。”
“是呀。这一切都多亏了你们,尚书令大人。托离开了你和紫国公主之赐,我才能有办法像现在这样好端端地坐在你面前。只不过有一点颇为扰人,就是在这王城中每天都要提防着被各路小人派来的刺客袭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