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愣愣地看着沈离澈的脸,觉得此时的他应该是一脸怒气才对,但她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表情。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他的表现显得有些寂寞,他的眼睛呈现出的是逞强,从不甘心变成了愤怒。
沈离澈甩出手中的酒杯,起身直接用手抓了一把焦脆的烤肉,似乎是要拿去别的地方吃吧。当他不想待在这里,或是觉得吃不饱的时候,总是这么做。
“我已经听腻你说教了。你想说什么就跟牧修杰说,之后我会再问他。”
“陛下!”
“至于苍生教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会在这段期间里尽力解决另一个案件。我会按照你的想法处理天晋的继承问题!”
“陛下!”
沈离澈根本不去理会云华的呼唤,快步离开寝殿。
望着匆匆离去的身影,一直在旁沉默的牧修杰在云华的耳边说了句话。
“王妃殿下,那位您私雇的人已经到了。稍后还请您接见他。”
云华不发一语地望着牧修杰,心里已经明白,牧修杰口中那个私雇的人指的就是野王安晏。
他率领的黑水盗贼团,从孤菡的事件到现在的这大半年里都是再紫岚国的境内兴兵作乱,最后终于逼得讨伐队伍出军清剿,而有逃到天晋国来。
云华在脑中飞快地思考,现在她想找些事情转移注意力,就算找些复杂的事情伤神也好。
“我知道了,就照你说的去做。”
牧修杰微微点头,接着起步追向屋外身影模糊的沈离澈时,又突然停下脚步,似笑非笑,感觉有点哀伤地带着复杂的表情说:
“难得看到王妃殿下会把事情搞砸呢!”
云华还来不及询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牧修杰的身影也跟着一起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云华愣了好一阵子,“这是什么意思……”
仔细想想,今天早上的举止一点也不像自己的作风。面对沈离澈自己居然心情焦躁到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明明以往,自己都能够保持冷静的!今天从牧修杰的口中说了这一番话,云华心中也明白,今天的自己果然表现的太不正常了。
内心虽然因此感到愤慨,即使知道自己不太对劲,但她还是认为沈离澈刚刚说得太过分了。他说自己对他叨念个不停,反过来指责自己没询问他的意见。最重要的是,他居然从她的食欲和睡眠时间这两点发难。
明明是自己情愿睡眠不足,为什么连食欲不错跟可以熟睡这种事也要受到他的责难?
算了,反正这个别扭的男人每次都是这样……
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云华勉强自己咽下这口气。她再次大口大口地吃起眼前依旧丰盛的膳食,还剩下这么多,留着也是浪费。
而且从早上开始心情就这么烦躁,该不会是一向不太规律的好朋友要来了吧……
一早的不欢而散后,沈离澈果然兑现了那日说过的话,本该和王妃同寝的日子缩减了一半,而和爱妾钟美伦的时间不变。
剩下的时间,天晋的这位王君,既没有和云华一起,也没有和中每轮一起,而是又开始了鼹鼠一样的日子,随便找个地方睡觉。
“昨日是在三楼北侧的柴房就寝,而之前的初三那日,是在牧修杰大人的房里。再前一个月的二十七日则是拿了条被子在书房安歇了。其中,都没有侍女服侍。”
自打沈离澈和钟美伦有了交集,巴雅就开始担任了侍女偷窥队的队长,一边看着贴身的小本一边对云华报告着她每日跟踪和打听来的消息。
“够了,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像往常一样,在中午以前都待在中宫角楼研究药物的云华冷淡地打断了巴雅之后的话。
“可是姐姐……”
“说实在的,与其睡在床上,那个人还比较喜欢缩在木头或枯草上睡觉。所以你们不用费这么多工夫吧。”
究竟是因为草原一族的血液使然,或者单纯只是本人的兴趣呢?沈离澈喜欢光着身体更胜于穿衣,骑在马上会比坐在椅子上更有活力。云华曾经见过他激情的一面,因此也了解这个道理。
他简直就是一头随时都无法安静的野兽,不管是那激进的个性,或是静不下来的举止都是一样……
天晋本来就是草原与火山共存的民族,与马一同生活,隐没在山林之中。那古老祖先的血脉,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在他的肉体上展露出更为浓重的色彩。
可是,他是王,向往自由的灵魂可以任意的穿梭在风中……可是身为一位王,他的肉体却必须被束缚在王座之上。
这样的舒服,想必沈离澈也会时常感到愤慨吧,分开自己为何必须要每日牢牢被绑在那里,而不是尽情的再草原上策马奔腾,不能去挥舞着长剑毫无顾忌的和对手斗上几个回合?
而为了宣泄这份遗憾,他选择征服和远征的敌人来让自己好过一点。就如同为了策马奔驰而生一样,他是为了征服而活着,这座城不过是个短暂的休憩所罢了。
对于这样一位野性男儿的夫君,在这座幻弓里怎么过活,云华不会太过在意。只有墙壁跟屋顶,比起露营还要简陋的生活,从自己的经验中也很能体会。
“但是,至少每个月都应该拨出一半的时间和您一起……”
巴雅愤懑的语气中有些遗憾地说着。
“那个女的……不不,是璞妃每逢陛下临幸之日都会盛装打扮,准备许多故乡当地的酒跟食物。陛下自己也很喜欢这样的招待,每次都会醉到不省人事……”
由于已经正式成为宠妾的缘故,钟美伦的封号在和沈离澈事发的第二天就被定为了璞妃。又因为每日里她总是带着和樱花相关的饰品、服侍,这段时间宫中也开始有了樱花娘娘这样的称呼。
“没关系。”
“姐……”
“那点程度的酒醉不会对隔天造成影响不是吗?而且她带进宫的物品也全都经过内史监的检查,没有问题的。”
云华拿着铲子,为最近又重新栽种进去的种子,翻着盆里的泥土一边说道。
之前曾有刺客混入召集到皇宫的秀女候补之中,因此云华决定凡是出入皇宫的人随身物品都要彻底检查。
即便是女子化妆用的胭脂水粉,以及发饰和项链镶石的内侧也要仔细检查是否藏有毒物或利器,尤其是那种无人见过的珍稀物品更是严禁携入。
钟美伦从邺城运来给沈离澈吃的食物也一样,全都是经过牧修杰亲自试毒。而携带的物品也都由云华研制的药汁,一一擦拭洗净之后才能使用,连那只叫阿菊的猫用的项圈也一样。
如此一来,钟美伦完全没办法带进任何对沈离澈有害的毒物。
不过巴雅把眼睛眯成三角形,不甘的继续数落着钟美伦。
“就是因为姐姐总是表现的满不在乎的关系,那个女的才会得意忘形!听铭翠宫的侍女说,当初是那个女的对陛下说谎,说自己要回封地了,才把陛下骗进房间里。还有啊,每次只要王妃殿下要检查她的携带品,她就会拿这件事在陛下面前说您的坏话!”
云华淡漠的神情听着巴雅的唠叨,提到铭翠宫时眼神还是不由的暗沉了几许,那里正是钟美伦居住的宫殿。
“没错,我觉得巴雅说的没错。”
奈奈此时也用一副不亚于巴雅的气势插话,一边义愤填膺的握紧了拳头。
“依我看,璞妃根本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她一边嘴上夸着王妃殿下,一边又说每日里王妃殿下都能陪同陛下两个人一同用餐,真是狡猾!虽然她每天都会去神殿里祈祷,装成虔诚信徒的模样,但她一定是个不安好心眼的双面人!”
见奈奈信誓旦旦,而巴雅在一旁接连点头认同的墨阳,云华不由勾起唇角望着天真且直率的两个女孩。
“你怎么能肯定她就是你说的这种人呢?”
“还不就是因为那只猫!她养的那只叫做阿菊的猫,态度恶劣到极点,而且它只吃活的鱼哦!人家说猫会像它的饲主呢。”
这道理有点怪怪的,但回想起前世太多人对自家宠物的总结,不由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奈奈又轻哼一声继续说道,“明明自己养了只黑猫,背地里还说王妃殿下是妖女。真是搞不懂,到底谁才是妖女啊!”
奈奈用手按着额头,刻意大大地叹了口气。当看到云华依旧盛情淡然的拨弄着手中的植物,不禁愣住了。
“殿下!请您不要再吃那些土了。要是被别人看到的话,又会被那女人编排出什么鬼话!”
“就算你这么说……”
云华一脸为难地洒下手中的土。虽然向巴雅说明过,要了解土壤最好的方法就是分析其内部的成分,而在这个时代,能够了解其大概的,就是放到嘴里了。
在她替土壤担心的时候,巴雅跟奈奈两个人,还在针对钟美伦的不满而唇枪舌战。
“现在宫里的侍从们都暗暗比较,说璞妃在陛下的心里分量更大,有些侍女也被拉进她的阵营去了……您有在听吗,王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