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觉到沫雯菲的不安,沫之雨缓缓把手覆在了同父异母的妹妹手背上,马车内沫悠溪见状也伸手抓住了沫雯菲的手道:“五妹可比我好多了,母亲刚才一直在我耳边念叨,弄得我现在倒是紧张起来了。”
知道沫悠溪有意逗乐,沫雯菲终于笑了出来,相较于这辆马车里的轻松,沫诗缈、沫悠云、沫悠悠的马车就显得鸡毛蒜皮了。
“这刺梅留仙裙真是漂亮,这等绣工,难道这裙子是大姐亲手裁制的?”
沫诗缈闻言也不由望去,果然,沫悠云穿着的裙子绣工别具一格,梅枝嶙峋,偏生却又有两只彩蝶飞舞,似乎要偷去那梅花一段香似的。
“四妹喜欢,回头我也给你做一条,小七要吗?”沫悠云一脸的诚挚,似乎真有心给两人做衣裙似的。
沫悠悠自然知道,这不过是沫悠云的场面话,便算是真有衣裙送到自己手中,怕也是锦绣苑里的丫环代劳的。
“不……”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拒绝,沫诗缈却是笑道:“却之不恭,那妹妹这里便先谢过大姐了。”
沫悠云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似乎无论沫诗缈拒绝与否她都是这副表情似的。
两人神色如常,谁也看不出其中端倪,可是沫悠悠却是愣了。
凭什么大姐竟然要给沫诗缈做一条裙子,自己都不敢……想到这里她不由狠命地瞪了沫诗缈一眼,完全没想到方才自己却是自己要拒绝沫悠云的提议的。
上官夫人府。
沫悠溪跟在沫诗缈和沫之雨身边,虽然不是紧紧跟着,可是却也是相距不过三五步,沫悠悠见状不由冷笑了一声。
“四妹,怎么了?”沫悠云微微皱眉,眉眼间带着些纳罕。
沫悠悠撇了撇嘴道:“沫悠溪以为自己攀到了龙凤,却不知那龙凤就是一只山鸡。”
沫悠云闻言不满地皱了皱眉,虽然她不介意让沫诗缈丢人现眼,可是这般图唇舌上的快意,有什么意思?
沫诗缈却是知道沫悠悠又在说自己的,毕竟,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毫不遮掩,除了沫悠悠又会是谁人?
上官夫人府邸建成多年,只是上官夫人一直居住在陇西故土,这次齐帝招其回京便命齐司冥协同工部一同修缮上官夫人府,而这梅园的百坪梅则是越发夺人眼球了。
上官夫人母女第一次下帖邀请京城淑媛们,便是齐瑶依和齐蒹葭都携手前来,京城凡是稍有名气的淑媛们无不是衣香鬓影,款款而来。
“小七,你在看什么呢?”
见沫诗缈目不转睛的看着茶壶,沫之雨也伸过头来看,顿时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道:“好神奇的茶壶。”
两人的奇怪举动引得齐瑶依撇了撇嘴,却也是目光落到了这里,看了一眼满是鄙夷道:“不就是一首诗吗?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她不由诵读出声,“落雪飞芳树,幽红雨淡霞。薄月迷香雾,流风舞艳花。才情不过一般嘛。”
水雪乔正守着铜炉煮新茶,闻言不由看向了上官芙蓉,“芙蓉姐姐,这是出自哪位高人的手笔?”
上官芙蓉回眸一笑道:“不过是母亲旧年的玩物而已,哪里是什么高人呀。”
水雪乔登时眼睛一亮,她没想到上官夫人不仅是纵横商场,更是骚人墨客,造诣非凡。齐瑶依却是撇嘴道:“果然是满身铜臭味。”说这话却是把水雪乔也骂了进去。
她本以为水雪乔好歹是心高气傲的才女,没想到听说这诗是上官夫人写出来的便露出这等艳慕的表情,实在是……趋炎附势的很。
一旁,齐蒹葭却是瞧出了门道,拉住齐瑶依道:“依儿,这诗,你再读一读。”
齐瑶依回过头去,“雪飞芳树幽,红雨淡霞薄。月迷香雾流,风舞艳花……蒹葭姐姐,这诗和方才的不一样呀!”
水雪乔站起身来,盈盈笑道:“瑶依公主果然目光如炬,这茶壶上的乃是回文诗,我也只是在古籍之中看到先人提及一两句罢了,没想到今日竟是能在这里看到。”说着,水雪乔向着南面盈盈一拜,“夫人不在此处,便受水雪乔这一拜。”
沫诗缈见状不由笑了起来,沫之雨诧异道:“小七,你笑什么?”
“我曾听说,昔日钱公子在外游学时,曾到过一破庙,寺庙破败便是连房舍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聋哑和尚却是指手画脚说不出东西,可钱公子却是向这和尚一拜,岂不是和雪乔今日举止一般无二?”
水雪乔闻言俏脸上染上一丝红晕,却是又坐下继续煮茶,倒是沫之雨不由好奇道:“钱子然冲着那聋哑和尚拜什么?”
那也是自己听说的关于钱子然的典故,沫诗缈不由笑道:“那寺庙名字唤作智通寺,门巷倾颓,墙垣朽败,门旁只有一副破旧的对联,写着: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沫悠云手里持着几枝红梅,刚来到这亭子里却听见沫诗缈这么一句,登时眼眸流转出一丝异样。
“这说的是人的贪念,钱子然又不是什么贪官污吏,想通这个有什么意思?他这次可是拜错了。”
沫之雨撇了撇嘴,显然对这副对联并没什么感触。沫诗缈见状微微一笑,也罢,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何况沫之雨并不了解钱子然,这么说却也没错的。
只是钱子然心思顽固,执念太强,这对联当时他虽是想通了,可终究却也没放在心里,若不然也不会一心娶齐蒹葭为妻了。
感觉到来自沫诗缈的目光,齐蒹葭回了过去,却见那双眼眸漆黑一片,自己竟是什么也读不出来。
“蒹葭姐姐,薛夫人好厉害,我还以为她和那些满身铜臭的臭商人一样呢,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才情,难怪父……父皇这么赞赏她。”
显然齐瑶依一开始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只是她改口却又惹得嫌疑。而且,哪有这么夸人的?分明是骂人还差不多。
上官芙蓉闻言却是一笑,目光在齐瑶依和水雪乔之间打了个转,旋即又落到沫诗缈身上,四目相对,两人对视一笑。
京城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心高气傲可是暗讽骂人却也是半点不差,比起齐瑶依的“夸奖”只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了。
又是几位淑媛从梅园回来听到齐瑶依这话莫不是都去瞧那茶壶,却见茶壶上却都是有一首回文诗。
刘三小姐手持红梅,看着那茶壶,声音绵长,“采莲人在绿杨津,一曲新歌声漱玉。好诗,好诗!”
那厢,冯小姐也端量起眼前的茶壶道:“这首诗也是极好的,赏花归去马如飞,酒力微醒时已暮。”
众人在暖亭里看茶壶上的回文诗之时传到了梅园,安灵儿闻言也心中好奇,不由瞧向梅花树下还在折枝的人道:“玄奕,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安玄奕却是头也不回道:“不过是回文诗,有什么好瞧的,我们家也有。”
安灵儿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早知道她才不带这丫头来上官夫人府了。
大姐也真是的,不过是个妾生的丫头,养在自己膝下就罢了,还非要让自己带着她四处见世面。
这也就罢了,偏生安玄奕本来该唤自己一声小姨的,却是比祖宗都祖宗,不给她几分颜色,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寿康伯家的嫡小姐了不成?想到这里,安灵儿头也不回的离开,偌大的梅园只剩下安玄奕一人在那里折梅枝。
“夫人,这就是……”
不远处采梅阁里,上官夫人摆了摆手,事宜她下去。她独身一人站在窗前,看着梅园里折梅枝的安玄奕,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清儿,这就是你的女儿吗?还真是和你一样,都喜欢这红梅。”
梅园,安玄奕好不容易折下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枝红梅,不由兴奋地回头道:“灵儿你看,我这枝……”红梅傲雪,却哪里还有安灵儿的踪迹?
安玄奕顿时跺了跺脚,“哼,你以为把我扔这里我就会怕了不成?我又不是不认路?”只是四下望去,这梅园好大,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进来的了。
雪地上四处都是脚印,谁知道哪里才是进来的门,哪里又该是出去的地方呢?
安玄奕不由傻了眼,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却听到了温和的声音,“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抬头望去,那人气质端庄,和娘似乎一样,只是更是浑然天成的雍容华贵,让她忍不住就想要亲近……
“二姐,在练字?”
看见来人,沫悠溪连忙收起了写满了簪花小楷的宣纸道:“不过是在胡乱写着玩,小七想要看什么书?”
看到沫诗缈手里的书,沫悠溪连忙接了过去,只是自己掩藏的那一张宣纸却是因此暴露了出来。
“原来二姐喜欢诗词,上官夫人这首诗写得的确不错。”
宣纸上所写,正是昨日在上官夫人府里看到的那几首回文诗。
沫悠溪俏脸一红,却是拉着沫诗缈的手道:“对了,哥哥说他找到了几本孤本,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沫诗缈闻言点了点头,也好,这几日冷俊宇经常带六姐去沫暮斯那里读书认字,自己去看看也不错。
只是沫诗缈没想到,沫暮斯并不在院子里看书,他的书童看到沫诗缈和沫悠溪到来,似乎想要躲开,却是被沫悠溪喊住了,“寸心,见着我就躲,莫非你家小姐还能是夜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