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家出来,岳秀姌半点不迟疑,直奔向衙门后街的周宅。
周宅后院的角门,两个捕快打扮的中年男子在把守,连出来进去的买菜婆子都要检验一番。
岳秀姌深吸口气,来到捕快面前,拿出自己的一块帕子,说:“请捕快大哥帮忙给周夫人,就说秀娘请求相见。”
捕快斜睨她,又掂量手掌心的旧帕子,“澹秀才是你什么人?”
岳秀姌表情正重的回答:“是奴家的丈夫。”
“等着。”捕快也不拖沓,转身进到门内,大步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留下来的中年捕快从头到脚端详着岳秀姌,许久之后才讷讷的开口,“醉花镇以前的柳家……和你有关系吗?”
岳秀姌心里咯噔一下,眼睛躲闪过中年捕快的审视,她吱吱唔唔的低语,“是远房亲戚,多年不曾走动。”
中年捕快拖长音“哦”一声,眼中怅然若失一闪而逝。
岳秀姌垂着眼眸,虽然没看到中年捕快眼中的失望,却听到他内心的叹息和哀恸。
“那个……捕快大哥,我想问你个事啊。”岳秀姌突然凑近,让中年捕快有些适应不来。
中年捕快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结巴的说:“你、你说吧。我、我尽量、告、告诉你。”
岳秀姌嘿嘿一笑,故意往前凑凑,低声说:“捕快大哥,我想求周夫人把柳家的老宅子买下来,你说……周夫人肯帮忙吗?”
中年捕快眼神闪了闪,说:“这宅子是官府查封的,恐怕要等到县太爷回来才行。现在……县太爷不在家里,夫人想帮你也难啊。”
看岳秀姌面有难色,中年捕快又说:“柳家得罪的是京里的大官,想要那宅子,县太爷准了也没用处。”
“京里的大官?”岳秀姌不明白了,柳家一个小镇子的富商之家,怎么会得罪京官呢?
中年捕快见岳秀姌实在想买柳家的老宅,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注意这边,他压低嗓音,说:“听说柳家大小姐的相公是京官的亲戚,后来不知道是何原因得罪了京官,被抄家封宅。”
岳秀姌心底冷笑,原来这一切都是岳汾和王氏在搞鬼。
“既然找周夫人不管用,那我只有找京里的人才行。”岳秀姌想想,找鲁衡肯定管用。
去通禀的捕快回来了,可他却把一袋银子丢给岳秀姌,说:“周夫人吩咐你有事没事别往这里来,她没空见你。这些钱拿去吧,是周夫人的一点心意。”
岳秀姌看看捕快手里的钱袋子,嗤笑道:“周夫人好大方,可惜我不稀罕。就此别过,钱……拿回去还给周夫人吧。就说……从此山不见山。”
两个捕快看着岳秀姌高昂着头,挺直腰板大步离开。她说“山不见山”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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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回到客栈,岳秀姌托着下巴坐在窗边,打开的窗子恰巧临街,一边享受吹来的深秋凉风,一边看着街上越来越喧闹的人群。
“秀姐,请用午膳。”
门口一道低沉的男人响起,随之推门而入。
岳秀姌回头瞟瞟,“你怎么没有去执行任务?”
男人皱眉,“秀姐,你没有给我安排任务。”
岳秀姌惊讶的盯着他,“你们来了几个人?”
男人沉声回答:“七个。”
岳秀姌拍拍额,她真是……傻不傻啊。竟然忘了有两人留下来保护她呢。
“把另外一个也叫出来,我有任务交待你们。”岳秀姌挥挥手,她必须在离开醉花镇之前买下柳家老宅,否则……她回去也不安心。
很快,另一个男人从门外闪入,颌首垂目,“秀姐。”
岳秀姌点点头,说:“你们两个,一个去醉花山庄取五千两银票来,找到老管家就说是我来取存银买宅子用。另一个去找鲁衡,问问他能否解除柳家的封条,把宅子卖给我。”
“秀姐,我留下保护你,让卫十三去吧。”其中一个男人拱手。他们派来这里的任务是保护她,如果都离开了算什么事呢。
岳秀姌思忖片刻,“也行。先去见鲁衡吧,银票的事情可以晚一些。”
“秀姐,鲁统领在离这里不远的村子,我可以顺道取银票回来。”卫十三拱手请示,态度恭敬。
“好,那烦劳你多跑些路程。注意安全。”岳秀姌对卫十三瞬间印象深了不少。这也是她后来很重用卫十三的开始吧。
卫十三行了礼,闪出门外。
“秀姐,周夫人不肯定见你,是因为她屋子里有人。”留下来的男人低压声音禀告。
岳秀姌关上窗子,坐到桌边小口吃着午膳,随口问:“是谁?”
“澹时寒。”
“啊?”岳秀姌动作僵住,傻傻的盯向男人,“你说澹时寒在周夫人的屋里?”
男人拱手,“属下亲眼所见。”
岳秀姌的心七上八下的扑腾腾跳。猜不透澹时寒为什么会在周夫人的房间里,他不是去追查周县令失踪案吗?又怎么会出现在周夫人的屋子里?
应该相信澹时寒的人品,相信他不会出轨,相信他不会看上那个老女人,相信他、相信他、相信他……
岳秀姌不断在告诉自己要相信澹时寒,可是一颗心悬着,忐忑难安。
“那个你……”岳秀姌发现她还不知道这男人的名号,“你排行第几?”
男人拱手,“回秀姐,属下卫九。”
“卫九,你可听到澹时寒和周夫人的对话。”岳秀姌想了想,她该先弄清事情真相再去判定澹时寒的行为。
卫九摇头,“因为谋士的武功很高,我不敢接近,只是远远的……”
“他和周夫人可有肢体接触?”岳秀姌耐心全无,最想知道有用的信息。
卫九摇头,“没有。”
“那就行了。”岳秀姌拍拍胸口,她有些神经质。昨夜那一场情事澹时寒已用尽气力,估计到现在也恢复不了吧。想着想着,她的脸禁不住羞红,垂下头闷声吃着午饭。
卫九默默的退出房间,守在门口。
岳秀姌慢慢吃着饭,想着拿回柳家老宅,她还有必要重建落富村的宅子吗?思来想去,她觉得在落富村建个织绣坊不错。可以带动村里的人劳动致富,也可以守住老家的祖业。
思绪间,门再次被敲响,卫九恭敬的禀告:“秀姐,兄弟们回来了。”
“都进来吧。”岳秀姌整理一下仪容,端坐在桌边,看到门打开,一个个风尘仆仆的男人鱼贯而入,还有疲惫不堪的卫十三。
“咦,这么快就回来啦?”岳秀姌诧异的看着卫十三送上银票,和两张泛黄的纸。
卫十三禀告:“秀姐,这是柳家老宅的地契和房契。”
岳秀姌拿过两张契子,疑惑的问:“鲁衡从谁的手上买来的?他不是在临近的村子吗?”
卫十三禀告:“这宅子是皇上赏的。听闻秀姐想买回外祖家的老宅,皇上特命知府大人从存档中找到地契和房契,命属下一并带回来。”
岳秀姌珍惜的摸摸两张泛黄的契纸,“多谢皇上恩赐。”
卫十三又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到桌上,“禀秀姐,这五千两银票是老管家奉醉花山庄主人送给秀姐的,老管家说秀姐的五千两银子存在山庄里,待日后有大用处时再动不迟。这钱先算庄主借给秀姐的,不要利息,只需还本金即可。”
“切,我有钱干嘛要借钱生蛋呢。”岳秀姌不太满意。回头等她见到澹时寒可要好好的抱怨抱怨。
不过五千两银子果真解了燃眉之急,她可以谋划谋划大生意。她看向另外五个人,“你们先报出自己的名号,再讲讲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如何。”
五个男人拱手,齐声应:“是。”
“属下卫四,属下的任务是织染坊。”站在第一个的男人拱手禀告,然后开始讲述自己骑马跑遍临近的村庄的织染坊,可惜每家都是小小的家庭作坊,染出来的布也很简一。
岳秀姌听在耳中,有些担心起来。
“属下卫六,属下的任务是绣庄。”第二个男人站出来,禀告:“属下探查到……”
“属下是卫十,属下的任务是附近集市的铺子。”第三个男人站出来禀告:“属下探查到……”
“属下卫十一,属下的任务是附近的土地,空宅院。”第四个男人站出来禀告:“属下探到……”
“属下卫十二,属下的任务是醉花镇中的铺子和宅院。”第五个男人禀告:“属下探查到城东的一户大宅院,曾经是一户张姓的宅院,后来那张家后人被岳家村的岳家逼走他乡,宅院一直空着。听说张家后人客死异乡,再没有回来过。”
岳秀姌心思一沉,忍不住冷笑。岳汾真是好手段,不但毁了柳家,还毁了张家?原来岳家的财富是抢夺别人家的财产而来。
“既然柳家的老宅子已经买下来,我们今日便回落富村去。”岳秀姌看向卫九,“你去见一见澹时寒,把我买下柳家老宅的事情告诉他。然后回落富村,不要在镇里停留。”
卫九拱手,“属下遵命。”转身即走。
岳秀姌吩咐着其余六人,“都去收拾收拾,我们马上起程。”
“遵命。”六个人陆续而出。
快速收拾好包袱,岳秀姌盯着放在床上的两张契子。没有花一分钱就拿回柳家老宅,皇上对她似乎很好呢。
从那一夜莫明其妙的遇到皇帝,再到皇上赏赐龙令牌封她为龙卫,再到现在恩赐柳家老宅,她无功无德却得到一堆的恩赏,皇上的目的是什么呢?
岳秀姌敢保证,绝对不是因为她的美色,更不可能是她的智慧。仅凭一面就任人为亲,皇上不是傻子。
“秀姐,可以起程了。”
“来了。”
门外卫四的提醒声传来,岳秀姌胡乱的甩甩头,仔细收拾好契子。确定没有丢下什么东西,便背上包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