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周夫人登门

花上蝴蝶双飞舞,荷下鸳鸯成对游。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原为莲理枝。

不论是蝴蝶,鸳鸯,比翼鸟,莲理枝,都是世人对未来婚姻生活的向往。其实,真正能让相爱之人生生世世执手天涯的是互敬互爱。

岳秀姌不紧不慢的浅啜一口茶,说:“莲理枝的图样子三日前才送来,怎么绣得这般快?”

王婆子歪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笑说:“新花样子漂漂亮亮的,里屋的姑娘们宁愿放下自己手里的活计,也要抢着绣新花样子。凭着一股子高兴劲儿,没日没夜的绣了七八日,竟让她们全都绣完了。我本想着绣工断然不好的,哪知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昨日我裁出来,赶了一夜,这才刚巧做完。”

“是吗?”岳秀姌来了兴致,催促说:“快拿来我瞧瞧。”

“好。”王婆子去墙角边的柜子里捧出一个长方形木匣,小心翼翼的来到她面前,将长木匣置于一旁的长案桌上,“这嫁衣又被人看上,姑娘们说再稀罕几日,不让卖呢。”

“还好有她们拦着,不然我今儿白跑一趟呢。”岳秀姌放下茶杯,起身来到长案桌前,看着王婆子如捧珍宝似的把大红嫁衣取出来,平平整整的放在长案桌上,说:“姑娘们喜欢什么似的,还央求着我找澹家嫂子商量商量,多画些精致的图样子。”

岳秀姌淡淡一笑,轻轻抚摸大红嫁衣上的莲理枝绣纹,“王大娘,明日你来家里一趟。悄悄的,别张扬。”

王婆子敛笑,弯腰凑近,声音压低问:“怎么。有难事?”

“大事。”岳秀姌亲自将大红嫁衣叠好放回木匣子里,“明日鸡啼后你便来,从偏门进来,我命小婢女在那里等着。”

“嗳。”王婆子跟着她走出织绣坊,远远便看见李老歪的恶婆娘踩着三寸金莲,急匆匆的往这边跑来。

“李婆子,你又捉啥妖呢?”王婆子讽刺的用眼角余光瞥一眼,双臂环抱在身前,斜倚着的门框。

李婆子气喘吁吁,见王婆子那鄙夷自己的嘴脸,气得她鼻腔里狠狠哼声,又不解恨的啐地。等看向岳秀姌的时候,又变化一副“哈巴狗”的谄媚样儿。

“侄媳妇啊,别怪当婶子的唠叨,你真真是不会做人呢。”李婆娘走到一旁的石墩子上歇歇脚,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酸疼的腿肚,幽怨的看向岳秀姌。

岳秀姌将木匣子交给王婆子,走到李婆娘面前,装作不懂的说:“这村子是我家出钱建的,你们租种山地也是我的。能保你们衣食无忧的过日子,我却成了不会做人的?你这话,我却不明白了。”

李婆娘撇撇嘴,扬扬下巴指指岳秀姌身后的织绣坊,嗔怨道:“全村里的娘儿们都能进去绣东西挣钱,我为何不行?”

“呸,老不要脸的。你还敢跑来澹家媳妇的面前告委屈?”不等岳秀姌说话,王婆子率先忍不住破口大骂,将木匣子还给岳秀姌,她叉腰指着李婆娘的鼻尖,骂道:“你头一日进来,还没绣半个时辰就跑了。等我傍晚清点料子的时候,发现少了两块。”

“我说了,我没偷!”李婆娘抵死不承认,反指着王婆子,告状:“侄媳妇,你没听过‘监守自盗’的话吗?那两块料子少不得是她自己偷拿,让我来背黑锅。”

王大娘气得脸变猪肝色,握起拳头便要打被闻声出来的同村老妇人们拦住,一个个劝着、哄着,又对李婆娘骂着,终于将王大娘劝回屋子里去。

岳秀姌抱着木匣子,回头看看王婆子,又看向赖在门口的李婆娘,轻轻叹气,“李婶子,我送你一句话。”

李婆娘好奇的仰头看她,问:“什么话?”

岳秀姌眼睛笑弯弯的,“不作死就不会死!”

“嗳?你什么意思?”

李婆娘从石墩子上跳起来,看着岳秀姌越走越远的背影,恨得牙痒痒。早知道,她就该跑去澹府门前告状,没准澹秀才会碍于颜面允了她呢。失算,真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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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织绣坊回来,岳秀姌哼唱着小曲,捧着木匣子往家里走。远远瞧见一驾马车停在澹府大门前,却没有人下车。

岳秀姌快走几步,本以为是霍猛和英子接回陶氏及二位姑子。可赶车的马夫却是个生面孔,瘦瘦弱弱的憨厚模样。

年轻的马夫听到背后的声响,扭头见到岳秀姌,立即笑脸相迎,躬身作揖,“见过澹夫人。”

岳秀姌故作镇定的颌首,眼睛瞟向马车的帘子,不知道马车里的是什么人。

见过礼,马夫转身向车内的主人禀告,“禀夫人,大少爷,澹夫人回府了。”

车帘掀起,周子世率先出来,由马夫扶着下了车,又回身去扶走出来的周夫人。悉心周道,让人不禁喜欢上这孝顺的翩翩公子。

岳秀姌上前,福了福礼,低眉顺眼的问安,“民妇见过周夫人。”

周夫人打量岳秀姌一席朴素雅致的襦裙,又看见她怀里抱着的精致木匣,纵然好奇也保持风度,笑问:“今日突然打扰,望澹夫人见谅。”

“岂敢岂敢。”岳秀姌微微掀眸,看周夫人笑容可掬,显然是来示好的。她也不敢拿乔,又福了礼,说:“周夫人和周大公子一路辛劳,请到寒舍小憩,喝些热茶暖暖。”

“多谢。”周夫人笑着走过来,伸出手等着岳秀姌来接。

岳秀姌单手抱着木匣,另一手扶着周夫人,慢慢往澹府大门走去。

“没想到澹秀才一介书生,竟能建起一座大宅院。”周夫人语气三分客气,三分羡慕,还有四分控诉。

控诉什么?当然是愤愤不平。她家男人身为一县之官,住的房子比平民好一些。可澹时寒一个破秀才,建的房子比京里的大官还要富丽堂皇。怎么不让周夫人羡慕嫉妒恨呢。

有小厮见女主子迎着客人进来,一个偷跑去禀告管家,另一个上前来躬身接过木匣,悄悄跟随在旁。

岳秀姌扶着周夫人,后面跟着周大公子,绕过百蝠捧寿的石雕影壁,直穿过中堂,来到前院的正屋。

周夫人停在石阶上,仰望正屋门楣上的匾额,饶有兴味的说:“这‘寒隐’二字果真是气度不凡。不知道暗藏澹夫人闺名的匾额上又是什么字呢?”

“毓秀。”岳秀姌毫不犹豫的如实相告,嫣然而笑,说:“外面冷,周夫人和周大公子请进。”说完,她又回头对捧着木匣的小厮说:“把东西交给我院里的春儿,你去瞧瞧老爷在哪儿。”

“是,夫人。”小厮捧着木匣子一路小跑向通往后院的角门。

岳秀姌放下手,客在前、主在后,将周夫人和周大公子引入屋内,往待客的东室走去。

周夫人环视雅致朴素的摆饰,每一件都有着儒学的书卷气,与她家截然相反。虽然周县令也是寒窗苦读,一朝考举为官的。但有时候,为官者忘了最初的清贫,变得越来越追求富足的审美。

“周夫人请坐。”岳秀姌将右手边第一位留给周大公子,而周夫人被她请入左手第一位。

周夫人很满意的含笑颌首,端端正正坐下来,说:“你这屋子实在惹人喜欢。身在富贵却不忘本,难能可贵呀。”

一语双关,既赞美了屋子的朴素,也暗中提醒岳秀姌不要忘了当初在县衙的风光。

岳秀姌莞尔浅笑,回头命婢女去烹茶,又亲自去外间端来一盘茶果放在周夫人旁边的小几上。

“无论贫苦也好,富贵也罢。虽然活了十五年,可看尽世间繁华,受过人情冷暖,我恍然顿悟。那不过是镜花水月,贪念妄为罢了。”

四两拨千斤。岳秀姌把周夫人满腔的酸气给放得干净。免得富贵还没享受几日,又招来一群恶狼。

周夫人默默品味着她的话,感触颇深。自从周县令失踪之后,周宅里的仆役、婆子都敢给她看臭脸,连平日巴结她的那些富家妇人们也纷纷躲避,恨不得当她是透明的。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这次她真正体会到“人情冷暖”四个字。

婢女悄声端来热茶,一杯一杯摆在岳秀姌,周夫人和周大公子面前,然后悄悄退出去。

岳秀姌浅饮热茶,偷听周夫人内心的惆怅和哀伤,以及无助的孤零感。

“真香!”周大公子突然出声打破寂静,他小品一口,抬头看向岳秀姌,问:“这是什么茶?”

“周大公子若喜欢,等你走时,我命人包一些送给你。”岳秀姌微笑,却不回答茶的名字。哼,这茶是澹时寒搞来的,谁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茶味的确很香,而清清淡淡的不涩口,她也很喜欢。

周大公子也不计较她闭口不答茶名,反正三口茶之后他就会忘记自己的问题和对方的回答。

与周大公子专心于品茶,周夫人却万般愁绪在心中的样子,她几次偷瞧岳秀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岳秀姌也不急,装腔作势的专注在茶水上。她从织绣坊一路走回来,即便穿得厚实一些也冻得直哆嗦,早知道她该穿着狐裘斗篷去的。

“澹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