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厉喝响彻空旷的山野,二百多黑色铠甲士兵将岳秀姌的马车团团包围,每个人手里的武器纷纷对向岳秀姌。
“爹,你这是做什么?”王瀚才挡在马车前,皱眉质问站在铠甲士兵背后的王谦。
王谦眼中凌厉闪过,直接下令:“来人,大公子受到惊吓、心智不明,立即送回府中休养。”
丞相府的护卫们一拥而上,将王瀚才强制带走。
站在马车上,岳秀姌淡定的看着丞相;人墙之后,王谦背手而立,老谋深算的精锐眸子闪烁胜利的欣喜。
“岳大小姐,你杀了我的女儿。我不为难你,一命抵一命,如何?”
“丞相好计谋。利用岳妡妤诱骗我入京为人质,在澹歆芝嫁入丞相府之后,我这个人质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假借自己儿子之手除掉岳妡妤,又嫁祸给我。丞相,让我来猜猜你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岳大小姐说什么,本相不明白。”王谦泰然自若,完全不被她的话激怒。
岳秀姌慢慢坐下来,几乎与王谦平视,说:“我猜,丞相的下一步要利用澹歆芝逼澹时寒交出醉花山庄。然后……侵占醉花镇,从柳宅里找到宝藏。”
“哈哈哈,本相要杀你,是因为柳家的宝藏早已经在本相的手里。你,留与不留皆在本相一念之间。”
岳秀姌摇摇头,淡然浅笑,“王谦,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相信。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柳家宝藏是什么,相信你至今都不知道吧?”
王谦恼怒,扒开挡在面前的铠甲士兵,大步走到马头前,微微仰头瞪向岳秀姌,“柳家根本没有宝藏,那是姓柳的害怕他死后被皇上诛九族,才撒下弥天大谎,留下你这个祸根儿。”
“祸根儿?”岳秀姌玩味着这个称呼,觉得挺有那么个意思的。她微微往前倾身,压低声音说:“王谦,你知道皇上为什么忍着没有诛了柳家九族吗?”
“哼,皇上年迈,昏庸无知。当年就该查抄柳家,诛灭九族。”王谦愤愤的咬牙切齿,仿佛与柳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岳秀姌鄙薄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老男人。他年过半百,执着权财,即便已坐上高高的丞相之位,仍然看不清事实。
“王谦,难怪你永远坐不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岳秀姌正回身子,挺直腰板,笑吟吟的看着站在车下的老男人,冷言讽刺:“目光短浅,刚愎自用,嚣张跋扈。你身上没有一点是成大事者该有的,活该你自欺欺人,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
“岳秀姌,你懂什么,只要我成为国丈,比坐上那龙椅还要风光。”王谦压低声,说得理直气壮。
岳秀姌托下巴,定定的瞧着他,不屑的随口讽刺:“国丈又如何,敢存篡位之心,亲爹照样杀。”
王谦精锐的老眸闪烁,他有些后悔暗算岳秀姌。
“后悔了?可惜……晚了!”
丞相内心的挣扎被岳秀姌无情揭穿,她笑颜如花,说出的话如同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岳秀姌,你若跪下来求本相,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
“否则怎样?丞相大人要杀澹夫人吗?”
一道尖锐的嗓音犹如破竹之势劈来,让王谦和岳秀姌皆是惊愕的扭头,看向渐渐走来的……
“连公公?”
岳秀姌心里暗爽。跳下马车,走向连公公。
“澹夫人。”连公公面色清冷,微微颌首。炯亮的眼睛看向丞相,躬身行礼:“丞相大人。”
“连公公,你来这里做什么?”王谦阴沉下脸,眼神凌厉。
连公公不急不徐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圣旨,“丞相,澹夫人接旨。”
“吾皇万岁。”
王谦不甘愿的跪下来,偷偷扭头瞟一眼跪在身边的岳秀姌。这女人果然很有能耐,能得到皇帝的赏识,恐怕不仅仅靠的柳家财富,还有她的谋智吧。
越想越觉得失算,王谦想着该如何与岳秀姌重修旧好。难道说他这次是被奸人利用,误会了她吗?
对,就这样说。
“那个……”
“丞相大人请起。”
连公公将圣旨收好,和颜悦色的请王谦起身,扭头又变成另一副脸色,阴森的瞪着身后的几个禁军。
“你们还等什么,快押入天牢,待皇上亲自审问。”
“是。”
禁军统领鲁衡上前,拿出黑色的铁链拷住岳秀姌的双手,“澹夫人,请吧。”
岳秀姌勾唇冷笑,斜睨一眼丞相,昂首阔步的往囚车走去。
“这是为何?”王谦指着关在囚车里的岳秀姌,大吃一惊。扭头看向连公公,询问原由。
连公公七分假笑,虚虚实实,欲语还休。
在禁军抬出岳妡妤的尸体走去马车上安置好,连公公躬身行礼,“丞相大人,老奴要回宫复命,先行一步。”
“连公公,皇上是个什么意思?”王谦心肝颤抖,难道皇帝料定他会除掉岳秀姌?所以在这里等着敲打他,给他一个警醒?
连公公双手交叠于身前,低声道:“太子侧妃乃丞相之女,如今被莫明杀害,即便不是澹夫人所为,亦与她有脱不掉的干系。皇上的意思……为保丞相清明之声誉,太子侧妃一事作罢。皇上垂怜之恩,丞相大人乃当朝第一人呀。”
“多谢连公公。”
王谦深深鞠躬,遥拜东方。
连公公笑呵呵的离开。唯有王谦知道,他千算万算,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把岳秀姌推向皇帝。
真真如岳秀姌说的,为他人做嫁衣裳,白忙活一场。
— — — —
囚车延着僻静小路一路颠簸,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地方,鲁衡卸下囚车的大锁,把双手绑着铁链的岳秀姌带到等候多时的一架马车里。
连公公早已坐在马车里,看到岳秀姌上来,笑着招呼她过来坐下。
马车起动,继续往皇宫大内而去。
一路上,岳秀姌有许多的话要问,可连公公闭目养神,似乎没有意思要与她攀谈。
马车吱吱呀呀的走了许久,终于停下。
鲁衡掀开车帘,请连公公和岳秀姌下车。
“天牢?”
岳秀姌惊讶的张大嘴巴,“岳妡妤不是我杀的,为何要把我关入天牢?”
“嫂夫人,得罪了。”鲁衡表情凝重,不顾岳秀姌的挣扎反抗,直接拉着绑住她双手的铁链往天牢里拖。
“鲁衡,你是澹时寒的好兄弟,我待你不薄,为何要害我?”
被关进牢里,岳秀姌抓着监牢的铁栅栏,含泪质问外面的鲁衡。
“比起外面,这里更安全。”鲁衡换成另一只手握剑,伸出手握住岳秀姌抓在铁栅栏上的手。
岳秀姌眉尾一挑,小手慢慢松开一些,藏在鲁衡掌心的纸条就塞到她掌心里。
再次抓紧铁栅栏,岳秀姌失神的看着鲁衡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若大的牢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朝南向的小小窗子透过阳光,她坐在有阳光直射的角落里,展开那张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耐心等待。
岳秀姌发现,这四个字与掳走陶氏留下的那张纸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如果掳走陶氏是一个警告,那么现在把她抓进牢里就是一个阴谋。而且有可能是针对澹时寒的阴谋。
自家男人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而这些鱼肉百姓的大官们还想着如何置他于死地。
岳秀姌气得咬牙,真当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哼,不就是天牢吗?就不信她逃不出去。
“来人,快拿些吃的来,我饿了。”
岳秀姌扯着喉咙大吼大叫,招来一个弯腰驼背的牢头。
“喊什么!老实呆着。”
“我饿了。想吃鸡腿,烤牛肉,烤全羊,烤乳猪。”
岳秀姌专挑辇食,气得牢头变了脸色,大骂:“有馊饭一碗,爱吃不爱。”
“你先拿来。”
“等着。”
牢头弯着腰刚要转身,忽然听到背后轻轻喊声:“老杨。”
“你叫我……唔……”
扭回头,牢头两只眼睛随着左右摇摆的红宝石项坠子移动,耳朵里不断传来飘渺的声音。
“你很累了!”
“你想睡觉!”
“你的身体在放松,放松,放松……”
“你想躺下好好的睡一觉。”
“睡吧!睡吧!睡吧!”
……
铁栅栏里,岳秀姌勾唇,蹲下来伸手悄悄偷来牢头腰上系的钥匙。打开栅栏上的大锁,点起脚尖溜出来,再重新锁好。
岳秀姌没有急着往牢房大门口出去,反而往大牢深处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出她所料,大牢深处有一个回形弯廊,尽头有一道铁门。这个门是用来夹击逃跑犯人的,平日都是锁着。
岳秀姌仔细观察铁门的锁,大概选出两把钥匙,先试了一个,没打开;又试另一个……
轻轻的“咔”一声响,岳秀姌兴奋的心跳加速。重新到回廊弯角处偷瞧牢里的动静,牢头还躺在地上睡着。其他犯人被关的另一边的牢头里,也没有察觉这边的异状。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岳秀姌悄悄打开锁,仅打开一条缝隙,闪身而出。
若大的皇宫,她凭借澹时寒曾经画过的一张皇宫地图寻找西宫门,好在她一直贴身带着皇帝亲赐的出入宫腰牌,只要不被熟识她的人发现就能顺利出宫。
禁军交换班之后,岳秀姌光明正大的走向西宫门。
“站住!干什么的?”
“龙卫。”
岳秀姌拿出两块令牌,一块是龙卫令,一块是出入宫的腰牌。
禁军皆知道,龙卫身负皇帝秘令,出宫办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行踪及任务信息。
看岳秀姌一身脏污的便服,守城的禁军反而相信她是有重要任务在身。立即放行。
“请!”
“多谢。”
岳秀姌拱手行礼,拿回两块令牌,头也不回的离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