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见谁?”
“云至远!”
那人几乎是要咬牙切齿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蚀骨的恨意。
陈云诺仔细回想了一边,凤眸微变,一时没有出声回答。
“怎么,你不敢?”
霍如妍嘲讽般的看着她,“那你们两个就陪我在这一起等死吧!”
她大笑,凄厉而森然,“死多容易,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孤寂,想死又不甘心就这样死的感觉,终于有人和我一起尝了。”
陈云诺应了“好。”
凤眸中渐渐浮现悲悯之色。
“你可怜我?”
霍如妍却忽然怒了,铁链被她甩的铮铮作响,“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
陈云诺只道:“我可以背你一起走,到时你想见谁,大可以自己去见。”
眼前这人的手脚已经全部被废,这铁链看似沉重无比,却也已经成为她整个身体的支撑。
“不!”
霍如妍想也不想就拒绝道:“我怎么能自己出去,是他将我关在这里!便该是他亲自来带我出去!”
疯癫如斯,尚且如此执着。
陈云诺一时无言。
环顾四周,出口不可能是天牢的牢房,也就是说,这个牢中牢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出口。
陈云诺思虑的一瞬间,将她悬至半空的铁索链突然发热发烫,额间瞬间被逼出冷汗来。
一看,竟是霍如妍直接将身上的内力输了过来,完全霸道不容抗拒。
“反正你也是个废人了,我这一身九重星火的内力给你一半,只需七日你便能更胜鼎盛之时。”
霍如妍笑“只有一点,三个月之内你若没有带那人回来见我,就等着内力爆体而亡吧!”
一股热浪瞬间充斥四肢百骸,陈云诺顿时冷汗淋漓。
不久之后,铁链轰然松开,她整个人便落到了地上。
安曼连忙上前扶她,“阿姐,你怎么样?”
出了脸色更白些,倒也不见其他。
陈云诺伸手,见口中的猩甜用袖子抹去,“出口在哪?”
霍如妍的目光死死看着地中央的一个龙纹图上。
“多谢前辈!”
她抱拳同那人行了个礼,“若我活着,定然来带前辈出去。”
说完,便拉着安曼走向那龙纹所在的位置。
一指按在龙眼的位置,然后迅速退后。
地板轰然打开,像是很多年没有人走过了,灰尘徐徐落下,渐渐的呈现出里头不见尽头的走道来。
她下去的时候,看见霍如妍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地道理一片黑暗,安曼艰难的又打亮一次火折子,忽然间被什么绊倒了似得。
等看仔细了,才发现是森森白骨,顿时吓的脸都白了。
“这……这怎么会有死人?”
陈云诺一手接过了火折子,一边拉着小姑娘往前走,“往前走。”
“阿姐,你知道那个人方才说的是云什么远是谁吗?”
安曼试图转移注意力。
她轻“嗯。”了一声,“东临庆元帝,云钦字至远。”
“你是说……当今皇上的爹?”
安曼吓得不轻,“庆元帝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那你方才还答应她……你上哪找一个云至远带给他?”
暗道很长,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似得。
安曼为这个紧张起来,反倒没有方才那么害怕了。
陈云诺没答话,方才那般情形之下。
她哪能想这么多。
历代的皇帝的名讳少有人唤,她也是之前被季清屛在万卷阁看了那么多书,才偶然扫过一眼。
都是顾诀啊……否则她哪里会知道这些?
“阿姐,你倒是说话啊?那个人方才说什么三个月,你怎么一个也不着急?”
“她吓唬你呢,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还能说死就死了?”
“呸,不能随便说死了!”
火折子的光太暗了。
安曼看不见她额间的汗,越来越多。
发白的唇也干裂的厉害。
“那这个出口……会是哪里?”
走的太久了,两人几乎都要站不住。
陈云诺凤眸半敛,“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皇宫。”
安曼惊了惊,面上瞬间没了血色。
这个时候,从天牢逃脱,反倒跑到皇宫里,这跟找死也没有什么两样。
若是此刻原路返回,也是一个死字。
两边都走不通。
暗道的尽头,龙纹标记越来越多。
“你在这躲着?”
陈云诺伸手去按机关前问了一句。
安曼连忙摇头,“我和阿姐一起走。”
浓厚的药味漂浮在四周,一片漆黑之中,隐隐可见明黄色的帘纬。
不仅是皇宫,还是千和殿……
陈云诺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当年为老皇帝医治的时候,一天大半的时候都待在这个地方。
闭着眼睛也能知道殿中摆设。
王秋仁不知道去了哪里,守夜的小太监在打瞌睡。
她做了个翻窗的手势,拉着安曼一起跃了出去。
天将破晓,她走的很快。
安曼边跑便小声问她,“去哪儿?”
半道上,忽然碰到一对巡逻的禁卫军,陈云诺连忙拉着安曼躲避到了门后。
然后就听见众人,躬身行礼道了声:“见过六皇子。”
这个时辰,云靖宇还逗留在宫中做什么?
左右巡逻的禁卫军比往常要多上数倍,老皇帝还不省人事。
显然,有问题。
云靖宇快速走过,“辛苦诸位了,父皇刚惊了梦,我亲自去守着。”
脚步声来了又去。
好在先皇和皇后感情甚笃,栖凤宫也离得不远。
只是禁卫军也异常的多,几乎要围成个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陈云诺趴在墙头,扫了一眼四周,正在寻找合适的缺口。
身旁的安曼忽然被人拽了下去。
她一惊,连忙跳下墙,同来人一左一右拉住小姑娘的胳膊。
安曼都差点被拉散架了,又强忍着不敢哭。
陈云诺一抬脚提了过去,那人挡了一下,连忙落下罩面的黑纱,“是我。”
“余安?”她也是奇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郡王也是一脸惊诧,“宋纤云进宫两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听说皇后也病了,任何的诰命和女眷都不见,我寻思着不对,就来看看……你不是在天牢待着吗?怎么跑到宫里来了?”
余安感觉自己见鬼了。
嘴角都忍不住的抽搐。
陈云诺想到方才见到的景象,更觉得不对。
成皇后身体一直不错,没道理说病了就病了,还不让人探望,这些忽然多起来的禁卫军明显是听云靖宇的。
她偷偷跃到侧门,从牡丹花丛里摸了进去。
小郡王带着安曼跟在她身后,看得眼角都快抽了。
就没见过哪家夫人,像她翻墙跳窗这么利索的,余安差点都没跟上。
天光微白,牡丹丛里细细碎碎的声响,那些巡逻的人禁卫军走近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风有些大……”
“别草木皆兵的!”
等那些人都走远了,陈云诺才翻窗进去。
里头只点了一盏宫灯,成皇后听到动静,立马坐了起来,“谁?”
守在帘外的宫人嬷嬷来看,“娘娘……”
陈云诺静静的坐在榻边,连日的天牢蹲的她整个人乱嘈嘈的,凌乱的发,满是污渍的衣衫。
和这华贵的宫殿格格不入。
可她这么微微一笑,唤了声“阿母。”
成皇后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皇后当年产下一子便去了半条命,这辈子就不能再有女儿了,心中甚是遗憾,她阿娘便让她在无人唤成皇后一声阿母。
她在永宁城待的时日不长,这一位待她却是真的如珠如宝。
不远处的宫人掌了灯,要掀帘看来,成皇后直接道:“没事,梦魇了,都退下吧。”
那帘帐还是被人掀开,陈云诺拉着床幔藏身到梁上,屏住呼吸。
那些人走近了,打着宫灯巡视了一圈。
成皇后怒道:“本宫的话,你们都听不到吗?”
一众宫人连忙俯首退去,却不见往常那边恭敬。
许久之后,陈云诺轻轻跃了下来。
窗外渐渐有了一丝微光。
成皇后倚在榻上朝她招手,“小诺,来。”
眼眶红的越发厉害,人却是笑着的,声音也温柔不像话,“你这孩子啊……如今倒是藏着深了,连本宫都瞒到了现在,若不是云靖宇临时发难,只怕你到现在也不会来见本宫,是不是?”
陈云诺心下有愧,“阿母……”
成皇后伸手将她凌乱的青丝别到而后,温柔似水一般的动作。
“若是你阿娘知道你还活着,定然会很高兴。”
陈云诺一时没有接话。
哪还有什么若是呢……
成皇后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翻云令来,放回到她手心,“如今的情势你也看到了,本宫没了皇儿,哪里还能同从前一般。不过,你既然拿了翻云令来,本宫总是要保住你的性命的。”
成皇后同她阿娘情意匪浅。
东临朝中两块翻云令,可调兵遣将,犹如天子亲临。
老皇帝迎娶成皇后,用其中一块做了聘礼,以示这恩宠无双。
成皇后转头就送了她阿娘,阿娘又给了她。
“天亮之后,本宫让纤云出宫,你便混在其中……”成皇后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你要好好的保住自己的性命,否则你让念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