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望着落地窗前,那一米斜阳,梁雨宸收紧了鼠标,突然吩咐道,“Miss莫,帮我跟医院约明天。”
“总监,你真要……”
“是!”
“都三个月了,现在再做流产,不止会很痛,也许还会导致不孕。总监,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
“不必了!”梁雨宸一直盯着那金色玻璃窗,没有低头,也没有回头。想下了极大决定,可握着鼠标的手却微微在抖……
次日一早,梁雨宸便赶到了医院。
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低眉敛容,仿佛沉睡般的沉默。静静地等候着,叫到她的名字,然后走向屠宰台。
芊细的指,下意识抚向小腹,轻轻地拂过,像对这未出世的小不点说着悄悄话。眼底母性的温柔,还有丝丝的留恋,令她从一开始,双唇就在颤抖。
“梁雨宸……”
听见喊到她的名字,她顿了十秒,才缓缓站起身。迈着最沉重的脚步,带着最不安的心,走向了手术台。
“梁小姐,你确定吗?”
看着她十根手指,一直紧紧揪着床单。医生谨慎地提醒道,“两个小时后,你肚子里的宝宝就会消失了。趁还没检查,你还有后悔的时间……”
“开始吧!”
梁雨宸只是红唇轻动,便闭起了眼睛。术前检查足有一个多小时,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她熬过了最揪心的等待。
从都是乖巧的宝宝,今天似乎不停地动着。像在与生命抗争,执拗地不肯离去,害怕地窝在她的肚子里哭泣。她似乎感觉他的小手,正在抓着她,求她让他活下来,求她让他见妈妈,求她……
或许,都是她的幻觉吧?
或许是这手术台上,太多怨灵的缘故。可她却依稀听见了,一种痛苦的声音,揪着她的心难受。
她告诉他,他不该来到这世上。承受单亲家庭的压力,没人疼爱的孤独,被人欺负的痛苦,她尝过,深深地尝过,所以她不想他也尝试……
她告诉他,别挣扎了!她决定的事,从不退缩,卯足了狠心,谁也阻挡不了。
渐渐的,麻醉剂注射,她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待忽悠醒来时,身旁换了个穿白褂的颀长男人。
“手术做完了?”
男人点了点头,戴着口罩,只露一双摄人的绿眼。幽深漂亮,却熟悉万般。顿时,氛围诡异起来,梁雨宸凝眉坐起,“你不是医生?”
“你说对了!”男人唇角动了动,牵动了口罩。双眸变得更深绿,更肆无忌惮。
“你是北辰冥?”
“你又说对了!”他一把将梁雨宸按下去,突然扯下口罩,露出那张冷峻古典的脸。听着背后喊着“站住”,他眉眼一黯,修长的指扣动扳指,顿时两旁椅子上的男人,都放下报纸,恭敬站了起来。
“拦住他们!”
听见他命令,将身后的医生护士杂工,统统拦在走廊里。掩护着北辰冥,大摇大摆把梁雨宸从手术台上抢了出来。
到了门外,如夹只小鸡一样轻松把她夹在腋下,把东西一推。立在广告牌旁,他随手点起一只烟。在嘴边吸了两口后,故意夹到她面前熏着。
听见她咳嗽,他才弹开烟灰,丢进垃圾箱。低眉,略显霸道地问,“趁我不在的时候,自作主张去打胎?”
“这不是你想的吗?”
“废话!当然不是!”似是用力过大,北辰冥猛烈地咳嗽两声。厚实的大手挪到胸口,捂了一阵,才继续道,“你这丫头根本就不想打,那就别为了我做那些后悔的蠢事!”
“这不是你的孩子……”
北辰冥手臂倏地勾紧她脖子,贴在她后颈上,危险地告戒,“你知不知道,就凭这句话,我该把你碎尸万段一百次?”
嗅着她后颈的馨香,揉着她圆润的耳唇,听着她凌乱的心跳,感觉风的摇摆,呼吸的急促。北辰冥犹豫片刻,才低沉说,“虽然我绝对不能保证,他生下来,我会疼他。也不能保证,哪天看不顺眼,我不会掐死他。或者,让那个姓乔的死于非命。可丫头,既然你舍不得,那就要了吧!”
“……”
“我没那么大方,他这辈子都不能姓乔!”
“……”
“别高兴的太早,我还有个条件……”
梁雨宸转过身去,眼若琉璃,结满霜花,望进他的双瞳。深深地,流露着透彻冷艳的光芒。端倪着近在咫尺的他,那宛如青山,矗立眼前,没有一分一毫损伤。看着他深邃的轮廓间,无懈可击的邪佞光彩。看着他一字一句,在她耳畔响起。梁雨宸缓缓地,扬起了手……
“你又要打我?”北辰冥一把抓住她手腕,可她却用力挣开。点起脚尖,环住他双肩,突然抱住了他。
那用力的一抱,突如其来,在他毫无准备时,她娇小的身体,撞上他的胸膛。感觉伤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却没有推开她,而是回手箍住她不经一握的腰,忍痛抱的更紧……
“冥……”
她唤着他,轻轻的,发自内心……明知,她不属于他的世界。明知,他是危险的雷电。触及他的边缘,就会挫骨扬灰。明知,贪恋他的给予,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明知,有那么多的明知,可理性却在感性的冲击下,一次次溃败。她还是沉溺于他的臂膀中,她还是告诉自己,应该爱这个男人……
“宸……”
他念着那个字,宠溺地抚着她的眼睑,蕴涵温柔的一笑,道尽了他的想念。尽管抱着她很痛,抱着她会流血致死,可他还是喜欢,还是学不会放手……
他知道,他也回不了头了。曾经那些“以为”,都化为泡影,无法兑现。这个女人,已经变成血液,流进了他的身体……
两个人,相拥在医院外。
漫天飘下了花雨,铺满了地面。
脚下的每一寸,都是花瓣的点缀。直到,猛然一抬眼,翩跹飞舞的花瓣,早已凑成一颗粉红的心。不远处,人群散开,十几匹黑棕赛马,成群地奔腾而来。卷着尘土飞起,四处尖叫迭起。
这里仿佛变成了马场,那些昂贵的赛马,在口哨声中,绕着他们狂奔。奔腾中,马蹄踏着花瓣飞起,花香在残碾中愈加浓郁。
这里,有着浪漫的场地,有着最原始的氛围,有着最昂贵奢华的布景。偶尔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可以窥见天幕间拉开的条幅,看见街角大屏幕中的字幕,看见卡车车身上,成列车尾上,乃至高楼大厦的天窗上,那赤红红的“我Love”你三个字……
“丫头……”
就在梁雨宸愕然时,北辰冥突然单膝跪地。一手捂住撕裂的伤口,阻挡血渗出绷带,染红他那件浅金色罗马式大风衣。一手从怀中,掏出那个渡金的瑰红小盒。
‘啪’开启,那枚镶着翡绿钻的戒指,一瞬间闪了眼。不止因它的昂贵,它独特的构造,还因可转动的钻上,刻有一个“冥”字。那是独一无二的,北辰家族权势的象征……
“嫁给我……”
北辰冥饶是绅士地单膝着地,阳光肆无忌惮洒落他身上,无懈可击的迷人五官,全然掩映在璀璨的钻上,摄进她惊愕的瞳孔。
“跟我,结婚吧!”
他牵起她的手,把钻戒套上她指尖,耐心地等待着。
不时的咳声,令他感觉血丝要冲进喉咙。面色在沉寂中开始苍白,他强忍着灼痛之感,说,“不管以前,也不问以后。从你戴上戒指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你。我这辈子,都会跟你绑在一起。不是同生,就是、同死……”
他没有甜言蜜语,他没有缠绵鼓吹,他是锁着她的眉眼,如豹般精锐。
“我……”
梁雨宸的手指,一点点向钻戒里套。不须臾,突然收起手,把钻戒握在手心里。似是犹豫,似在抉择,似是一场决战。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她的决定。可她的心,却如洪水泛滥般,乱的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过了多久,赛马跑累了,膝盖跪酸了,卡车堵塞交通了,城市的治安被一场求婚扰乱了。漫天的花粉扑的她打喷嚏了,梁雨宸才从沉思中回过神。
慢慢打开了掌心,把钻戒套上了手指,展开性感的唇线,说,“我嫁!”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掌声,响的震而欲聋。而就在这喝彩声中,悠然走出个人来。在所有掌声都停了时,只剩下他的。
他缓步走过来,宛如曼珠沙华,美的抢眼,顿时吸住了所有人的眼球。一身写意黑,绝版的束腿西裤,超低领的厚版衬衣,黑金卡地亚腕表,还有微露的黑宝石耳钉,令他不经意间惊艳全场。
一副墨镜,恰倒好处地掩去眼底的精明妖惑。可出场却还是酷似午夜吸血鬼,游走的步伐,骄傲而优雅,没有半分的唐突,却令人不由脊骨生寒。
糅合了冷酷与性感,此时的乔晟烨,没有那么深沉的敌意。只是如过客般,一路拍着掌,似笑非笑赞道,“真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