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清冽,宛如寒潭般,冷漠危险,一点点地变幻为秋风般的澄静。她突然转换话题,问,“查到了吗,亲爱的?”
北辰冥摸摸她的头发,点了点头。
“是谁?”
北辰冥缓缓伸出手,让她顺着他的手指,看遍了机场每个角落。最后,指尖平稳地落在他鼻前半寸,他邪佞道,“就是我!”
“……”
见她愕然,他猝然牵起她小手,把她径直带向了登机口。用她的证件,办完了登机手续后,直接带上了飞机的头等舱。
一切都是策划好的,盗取她的证件,订好了机票。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把她拐上了飞机,飞往了X市,预计参加一个豪华旅游团。一如北辰冥的处事风格,雷厉风行,说到做到,不给人拒绝,甚至反悔的机会……
坐在头等舱中,北辰冥和梁雨宸靠在一起。他似乎很累,总是嗜睡。一上飞机,浑身的力气便用尽,只剩下一副耐看的皮囊,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的头轻轻靠在她肩上,习惯了她身体的馨香,很快眼皮便沉了下去。他低声说,“丫头,人不是为了拼命而活的。如果工作那么辛苦,连你被搬走了都醒不来。那就什么都别做了,我养你。”
他困倦的话,像是插科打诨,却带着某种疼惜。细细品着“我养你”三个字,她冷漠的脸孔,被撑的漾起了笑容。
“真的?”她揶揄地问。
北辰冥的语速,已经跟不上呼吸。就那般靠在她肩上,他认真说,“真的!从现在开始,你只要学一样东西……”他顿了顿,温柔地道出那美丽的二字——“快乐!”
快乐?
她默默念着,淡然笑了。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哭也好,笑也好,都不曾感觉到“快乐”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陌生的,他不提起,她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去失望……
望着他沉睡的眉眼,轻柔抚着,她的心有一刹那的颤动。
他是第一个,知道她并不快乐的人。
他是第一个,说过会养她的人。
他是第一个,抱起她,说不会离开她的人。
北辰冥,尽管你的世界那么远,为什么你的心,却离梁雨宸这么近?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会那般跳着。好象经历了寒冬的枯萎,悄悄地萌了芽。怦怦,静静地跳着……
“真有那么困吗?”
看着他那么快睡着,梁雨宸心里疑惑着,他的病还没好吗?从回来开始,他就一直很爱睡的样子,好象浑身都在缺血一样……
她也把头,小心翼翼靠向他。跟他头靠着头,看着窗口外,湛蓝的天空,棉絮般的云,忽散忽聚。底下的一切,都变得渺小似尘。T市就在遥远的后方,一秒秒地拉长……
而旁边的男人,始终庸懒靠在座位上。斜戴的一顶名品黑绒鸭舌帽,半扣在脸上,掩住大半张脸。从他们上飞机前,就已经睡着。直到梁雨宸眯了半小时后,他还是一动不动,似一副挂画般。
一身灰白色西装,看起来风韵高贵。双腿交叠,修长的腿犹为性感。浑身上下一派养眼,沉静时有种神秘感。
隔着过道,依稀可见他漂亮的唇线,半启未启,万般撩人。似玫瑰花蜜,娇艳欲滴,却美可不尝……
或许是他睡着的样子,太过梦幻,美的连空姐都忍不住留恋几眼。座前满身贵气的女人,更是频频回头,想一睹他的容颜……
梁雨宸别过脸,端倪他两眼。除了他华丽的外表外,他更好奇,这男人揭开帽子后,是不是流着口水的嘴歪眼斜?
“小姐,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一杯水,谢谢。”
乘务员倒了杯水,递给了她。她刚喝了两口,便觉得一阵作呕。手突然一抖,整个一杯水都洒在地上。水杯滚出去,正好落在男人干净的鞋上。水渍殷湿了裤脚,弄脏了鞋面。
或许感觉到了脚上的湿凉,男人那双比女人还漂亮的大手,终于抬起来,放在了帽檐上。一枚钻戒,瞬间映入她眼帘,令梁雨宸当即愕然。
就在此时,在诸多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男人缓缓拿下了帽子,露出一张俊美明艳的脸。浅古铜的肤色,细若美瓷,宛如描摹的画,精致绝伦。
他没有过多表情,只是初醒时眉眼的朦胧。却如春雨滋润后,盛开的郁金香,那抹华丽,惊艳夺目,让附近顿是鸦雀无声……
“哇……”
一阵唏嘘声,前几排的人齐齐地回过头,不禁暗自雀跃起来。而这个一直坐在隔壁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夫——乔晟烨。
就连梁雨宸这一瞬间,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因为她料想过无数张陌生的脸,却惟独没有这一张……
“你怎么……”梁雨宸双眼瞪大,宛如铜铃般,带着不可思议。他是她的孽缘吗,这辈子的孽缘吗?连她都不知道,会此时此刻出现在这班飞机上,他却坐在她旁边。
相比她,乔晟烨却没有半点惊讶。仿佛早在他计划中,举手投足间都是闲适镇定。他冷冷一瞥,似笑非笑扬起唇,“你上飞机前,都不看你的机票吗?你怎么上来的,我就是怎么上来的。”
他将机票一卷,像把玩扑克牌般随兴。无视梁雨宸冷漠的逼视,悠然道,“小姐,一杯可乐,谢谢!”
然后,边喝着可乐,边不悦问她,“你看够了吗?”
“你真是只狐狸!”梁雨宸凝眉冷哼,似褒又似贬,只感觉她又被拐了一次……
对于她的评价,他不予辩驳,只转眉凝向她,继续他的话题。“任何人盯着我这么看,都没问题。不过你,要先把我的鞋擦干净,再享受这项权利。”
话落,他一反优雅常态,突然把腿越过过道,搭在她腿上。翘着弄湿的鞋,无赖地要求。那双桃花眼泛着森冷寒意,盯着她的肚子,一脸恶魔相。
被他的脚搭着,腿上顿是沉甸甸,不一会儿便觉出了酸麻。她拿起纸巾,停在他脚上方。半响,才戏谑道,“像乔少这样的人,也需要穿脏了的鞋吗?”
“怎么,不想负责?”
梁雨宸摇了摇头,一脸无害,“当然不是!”
“那麻烦我的前妻,把你应尽的责尽了,再来跟我探讨需要不需要!”
她唇弧加深,变魅,边捧着他脚踝,边脱下他鞋子。突然间笑靥如花,温柔似水的令人毛骨悚然。乔晟烨一惊,刚要防备,她却已经叫来了乘务员,“这双鞋脏了,这位先生不习惯穿破鞋!麻烦你,把它扔了,送来一双拖鞋。”
“可是这好象很贵……”
“没关系,丢了!”
乘务员有点心疼地把他的鞋丢进袋子里,看向乔晟烨时,他的脸早已不复最初风华鬼魅的视觉系模样。沉的,仿佛渡了一层漆。尤其那双眼,阴鸷谍血,闪烁着寒光,让乘务员下意识退出好几步。
“先生,我们这里只有三种拖鞋……”
“随便一双,这位先生不挑的。”梁雨宸笑窝迷人,边观察着乔晟烨极其难看的脸色,边替乘务员解围。
见乔晟烨手暗暗握成拳头,她故意凑近他,以暧昧狐媚的口吻道,“怎么?你想把已经丢进一堆垃圾的鞋,再拿出来穿吗?”
“你……”
“凑合点,穿这个吧!”她把一双青绿色拖鞋,丢到他脚下。看着这与一身名品完全不搭的拖鞋,尤其是乔晟烨那吃瘪的样子,笑的嘴角微微抽筋。
“梁雨宸!”
乔晟烨突然提高声音,磁性的声线夹杂着一股忍无可忍的愠怒。“既绿帽子之后,你又送我一双绿拖鞋!”
他蓦地靠近她,粗暴捏起她下巴,竭力压低了嗓音,以只有他们两个听的见的声音告戒她,“你这是在惹火烧身,你明白,你没有跟我斗的资本!”
突然松开手,乔晟烨忍着穿上那双拖鞋后,拿出一个微型MP3。亲自把耳机插她耳朵中,打开播放,让她听见里边梁宇成颤巍巍的话音,“宸……宸……宸……宸宸……我、我是……爸爸……”
听见那苍老却熟悉的声音,听见那段短暂的录音。梁雨宸的手,抓紧了把手,心便如刀割一样疼。
“宸宸,我是……爸爸!”
便这六个字,让梁雨宸的眼泪,毫无预警地滚下眼眶。心里高兴,心里也疼,汇成一种复杂的感觉,让她的泪忍不住的飘落。
低着的头,啪嗒,啪嗒,一滴滴泪,悄然滴上了MP3,滴上了他那只手。乔晟烨心猛地揪紧,忽然后悔,用这样的方式,打压她的气焰。
悄悄抬她的脸,他的手温柔擦着她的泪。双眼因为她的脆弱,而黯了下来。除了哄着她别哭,他就像个笨蛋,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双手,都放在她脸上。帮她擦着泪,帮她试着泪痕,可嘴里的“对不起”,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想叫她别哭,想把梁宇成还给她。可他不能,他不能!他只能忍住,忍住不去在乎她,不去纵容她,不去拆了自己亲手搭起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