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踢开车门,跑向海边,沿着昨晚那行脚印,一直追了过去。昨晚的酒杯还在,挖陷的海泥还未被海水冲去。可帐篷已撤,闲火已散,天色还早,朦朦胧胧只直觉他是在这里出事的……
“梁雨宸!”
不远处传来梁雨纯的声音,“我拣到了一个弹壳,姐夫他是不是已经……”
‘啪’
梁雨宸突然一个耳光甩过去,冷酷斥道,“闭上你的嘴,你死了,他也不会死!”
狠捻着那颗弹壳,仔细端倪,是没残损的。大概是没打进人身体里,或许乔晟烨还有活的希望……
“乔晟烨……”
她对着海大喊着,一遍遍喊着。
尽管北辰冥告诉她,他已经石沉大海了。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祸害贻千年,那个男人他不会死!
她不能慌,她绝对不能慌!这个时候,慌了就是输了,就是代表他死了。梁雨宸穿着那双他送的鞋,一步一个脚窝地踏进浅海里。边豁着水,边喊着,“乔晟烨,你回答我,你给我出来……”
水淹没到腰,她还向里走。似乎忘了她也怕水,就那么一直翻着,找着,指尖被海蛰蛰麻了,被硬物撞破了,沾着盐水痛的不住抽搐。
“乔晟烨……”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喊的嗓子沙哑,似乎缺氧般难过。那些人找了一会儿,就一个个的走了。只剩她自己,在大海捞针,不肯放弃。
“乔晟烨——”
水没了肩膀,没到了脖子,她举步维艰地望着大海,绝望地大喊着,“乔晟烨——”
忽然,海面兴起一阵浪,浮出一只麻袋。她扑腾着跑了过去,打开袋口,用力把他拉了起来。吃力扶起他,一步步朝着岸边走去。
“乔晟烨。”
她边唤着,边使劲拖着他。小手痛的发抖,却拼了命地抓紧他。一直到把他拖到岸边,才‘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咬着牙爬起来,拍着他冰冷的脸。就像尸体一样的温度,她一次次给他做着急救,一遍遍向他嘴里借气。可他却气如游丝,似有似无,仿佛死人般没有气息。不会吐水,不会呼吸,躺在那里,任她如何喊他。
“乔晟烨!”她用力锤打他胸口,撑开他嘴唇一遍遍不停歇。“乔晟烨,你给我起来,你给我醒来!你还没报复够我,你还没送我下地狱!你还看到你的孩子,你还没看见我穿着你的鞋!你还没等到我赎罪,等我我说‘对不起’,乔晟烨!”
“你不能死!你给我起来!”她扯着他衣领,狠狠敲着她胸口,双手在纽扣上磨的血淋淋,一片又一片。
看着他就这么死去,不知道为什么,心会那么痛?像被无数蚂蚁啃蚀着,咬着,痛的说不出口。扒开他攥紧的手,手心里的海泥,还是昨夜抹她脸上的那些。昨夜她温柔无赖的一幕,就像利锯,一下一下割上她的心脏。
默默看着那枚钻戒,他连死,都还戴着。她知道,他是不舍得,他还在等她。就算是恨,就算是怨,他都从从没忘记过她。
他是个笨蛋!他笨的无药可救,才会死死缠着她直到死!他是个笨蛋!他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笨的男人!
抚着那枚钻戒,忍住的泪如雨下,汹涌流满了面颊,“乔晟烨,你给我起来!你起来跟我耀武扬威,你起来跟我斗!你起来恨我,起来威胁我!你起来,你起来看看,看看,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她趴在他脸边,泪水模糊了视线,沙哑地说着,“烨,对不起……”
她知道,他在等她这句话。从三年前,等到三年前,到今天,他还在等。可她太狠,太倔强了,她从没想过要回头去还他的债……
“别哭……”
耳畔缓缓传来他的话音,她微微抬眸,发现他勉强瞠开了双眼,咳出一汩水。修长的手抚在她眼角,他心疼地说,“别哭,我死、死不了。”
梁雨宸敛回泪,可泪却流的更凶……
他咳了咳,颈间细微的勒痕泛着血红。只差一口气,他却不想死。在没找回他想要的东西前,化为厉鬼他也不会走。轻轻捻着她的泪痕,他说,“你终于为我哭了。”他虚弱喘息着,噙着泪心疼着,“可我现在不想你哭了。还是笑吧,笑的没心没肺点,我已经习惯了……”
她勾起抹似是而非的笑,他眨了眨眼道,“真难看呀!”
她咬住唇,别过头去,用袖口用力擦掉泪痕。才转眉轻轻给他一拳,“你竟然还活着!”
“本来要死了,可我不想这世上,少了一个你讨厌的人!”
“……”
“也不想世上,少一个恨你的人!”
“……”
“我怕你会寂寞!”他在她唇边酥酥呼出一口长气,温柔将她揽向自己,那般低哑深情地诉着,“所以我要陪着你,陪着你万劫不复,陪着你、一起下地狱……”
话落,他疲惫闭上了双眼。颈间钢丝勒痕,生生索了他大半条命。她吃力把他扶了起来,在冷瑟无人的早晨,一个人踩着沙砾,几步一跌地背着他走了很久,很远……
把乔晟烨背到路口后,被救护车接走,医治一段时日后,辗转回了T市。闹着去的,伤着回来,恰如媒体的报道,是去了趟鬼门关。
却无人知他为何坠海,更无人知他颈上有那道致命的细长伤痕。终究乔晟烨还是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T市郊区,一家隐蔽的私人医院中。树篱布景,繁花犹盛,黄杨树,冬青树将医院烘衬的生机盎然。白墙红砖,坐北朝南,鸟啼花絮,别有一番情致。
病房中,光束斜斜打入,洋洋洒洒渡满被褥。乔晟烨躺在床上,脖子上是绷带,缠的厚厚一层。漂亮的手指还停在一页文件上,浓密双眉依稀还蹙着,黑框眼镜歪歪斜斜搭在鼻梁上,便那般懒洋洋睡着。
半响,感觉门板轻响,他似受惊般猛地睁开双眼,一瞬间惊醒。见梁雨宸已经半只脚踏出门槛,他的心窝隐隐的寒。
早知道她不会陪他多久,她随时都会像风一样离开。所以连在梦里,都能感觉的到推门的响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睡的太轻,还是根本就不敢睡?只是缓缓坐起来,把头靠向了墙壁……
“你要走了?”疲惫的双眸,透过镜片的反射,摄出妖冶精光。故意敛去那些郁郁寡欢,勾画出腹黑多变的神态。眉眼从容望向梁雨宸,锁在她澄静如常的眼波,目光艳若血桃,却也灼热如火。
“要走就走吧,走的快点,我的死活不用你负责!”他吃痛地扭过头,嘴角残留着轻蔑的弧度。好似不在乎般眼眉上挑,嘴角撇飞四十五度,渡着明艳光泽的长睫毛呼扇呼扇的饶有脾气。
还是那么骄傲的放任,病态的高贵。可当梁雨宸双脚迈出去时,他却狠狠揪紧了被单揉作了一团。“你……”
什么风度,什么从容都一眨眼敛去,只剩下唇边陇起的那抹危险妖笑。他斜瞟过去,镜片闪着寒光,指尖优雅翻着页码。“赶的那么急,迫不及待给他准备辩护词了?”
他不急不缓,优雅适宜,似吹拉弹唱般悠闲。负着颈间伤,却眉眼间勾勒起最美的魇花。口吻温柔,却字里行间都是冷冽,都是酸气。尤其那副镜框,似是故意敛起风采,却更添了狡黠之气。
“那你步子最好迈的再大点,再快点,否则可赶不上跟他告别喽。”他妖娆一瞥,才缓缓躺回去。
“你想出尔反尔?”
乔晟烨拇指抿着干涩薄唇,反问,“我为何不能出尔反尔?只要我喜欢,把他剁成肉酱喂狗又如何?”
“死过一次了,你还是那么变本加厉的坏。”梁雨宸收回了脚,懒懒坐回窗口。本想出去替他买点吃的,可他吃这莫名其妙的酸气吃的够饱了。她索性捻着欲凋零的花,淡然戏谑着,“像你这样的人,活着没人要,死了鱼都不吃。没下的成地狱,我都替你觉得亏。”
“我不死!”
乔晟烨微微一笑,美的风华绝代,却带着质气地冷哼,“梁雨宸,没见到你跟他不得善终,就是把我剁碎了,大卸八块,我也不死!”
“我等着……”她嗅着花瓶中阵阵的香,笑靥如花,“等着哪天你被剁成肉酱的时候,我会亲眼看着你尸变!”
“你……”
“你真不像个大难不死的病人!”
“那我像什么?”乔晟烨问罢,便有些后悔。明知她那张嘴,吐出的除了冰刀,就是钉子大炮,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找骂!
“牛、鬼、蛇、神。”梁雨宸吐气如兰地说出那四个字,回眸望去,乔晟烨绝美的脸已是一片铁青。将他吃瘪的样子,再次印入脑海,她拔出一朵凋落的花,吹着残将成泥的花瓣,走向他床畔。
把他满是针头的手推开,把那厚厚一打文件拿走,饶是冷漠地叮嘱,“不想变成鬼,就别去拼命!”
“梁雨宸!”
“我还没走……”她一转头,海藻般的卷发,打着漂亮的卷,风情万般地扫过他愠怒的脸庞。一骨子馨香,弥漫在病房中。她把文件不客气堆在他够不到的地方,才回过身来,半真半假戏谑,“你想告,去就告吧!告冥谋杀,告我包庇。但是杀人?呵呵,你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