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墨的目的很明确,身姿轻盈地一直掠到城郊的一座山上。
这座山名为大荒山。
山如其名,因为这座山一直有闹鬼的传闻,所以这座山上一直荒无人烟,无人踏足。
但是凌雁月跟着沈子墨到达这座山上,却赫然发现里面有不少的建筑,还有人有组织地在外围巡逻防护。
看来荒山闹鬼是假,有人故布疑阵才是真。
凌雁月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中有了猜测。
这里,也许就是崇冥教的老巢。
啧啧,谁能想到崇冥教居然与乾清门离得这么近呢?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看着沈子墨擒住一个落单的守卫,将一颗药丸弹入那人口中,然后在其身上点了几处,那守卫立刻变得神色木楞。
沈子墨松开了他,一言也未发,只是用双眼看着他,他就木讷地解下身上的外袍,递给了沈子墨。
沈子墨神色淡淡地接过,将那外袍换到自己的身上。
而那守卫却在退开几步之后挥刀自杀了!
凌雁月的心一下跳得飞快。
那守卫明显是被沈子墨控制了,但是沈子墨是什么时候学会傀儡术的?
他利用傀儡术,潜入崇冥教内部,又是想做什么?
父母因崇冥教被杀,崇冥教可以说是他心里的头号仇人,今晚,怕就是崇冥教大换血的一晚。
但是......
凌雁月忍不住惊疑,凭沈子墨孤身一人,就可以做到那种程度吗?
他才是天道的亲生儿子吧?
如果他真的单枪匹马就可以把胡岩给拉下位,江丰云最后到底是凭什么打败他的啊??
就江丰云现在那个小鸡仔样,肯定是打不过沈子墨的啊!
不过大概就是因为明明他的实力更胜好多筹,却还是被作者硬安排着去赴死,才会扭曲出更多怨气的吧。
“墨墨。”凌雁月主动现身叫住了沈子墨。
崇冥教教主这个位置,肯定是不能让沈子墨上的。
虽然今晚冲动一下,可以让他报了一半的仇,但是,也就是因此,导致了他后面的悲惨结局,所有崇冥教的黑锅全都扣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大概是因为接近了崇冥教,让他又回想起了往事,那些仇恨的情绪又漫上心头,沈子墨今晚的神情十分不对劲。
他看见凌雁月出现也丝毫不惊讶,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月光照得他皮肤雪白,但他的眼神黑沉沉地投不进一点光,像个瓷人似的,有点让人瘆得慌。
“你跟踪我。”
“是。”凌雁月点点头,她向前走了一步,神情关切,“你别做傻事,我们先回去,此事从长计议,好吗?”
“你别拦我。”
“我不拦你,仇是一定要报的,但不是现在。”
“那你让开。”
凌雁月看他不配合的态度心中急躁,大步向他走过去,想直接带着他走。
沈子墨却瞬间长剑出鞘,剑尖泛着一点寒芒。
凌雁月一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用剑对着我?”
沈子墨的睫毛颤了一下,道:“今晚谁也别想拦我。”
凌雁月冷笑了一下,往前近了一步,脖颈的肌肤直接贴上剑尖:“怎么,你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凌雁月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剑尖先是压迫着皮肤,接着轻轻往后退了一下:“我把话撂在这了,今晚你要是想进去找死,那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沈子墨紧了紧手中的剑,咬牙:“你知道报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可能退,你别逼我。”
“不是不报,而是,不要为了报仇把自己搭进去。”
“是,你今晚杀进崇冥教,搞死胡岩报了仇,然后再借着崇冥教向江丰云、向武林报仇?”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整个崇冥教的屎盆子就扣在你头上了?呵,说出去多风光!沈庄主一身明月清风世无双,落雪情施眉最是巾帼烈性济苍生,这两个人,却生出了一个心性扭曲丧尽天良的儿子?”
“从此后世人想到他们当初的死亡,怕也只会拍手叫好吧!生出这么个畜生儿子,真是活该。”
凌雁月的嘴上毫不留情,但是眼眶却不住地发红,一滴泪落在了脖颈间的剑上。
那剑似乎被烫伤了似的,轻轻颤了一下。
这些剜心的话说出来,也跟在掏她的心窝子似的。
这是她舍不得伤害分毫的爱人,却在她毫无知觉的时候,已经一个人独自承受了所有的创伤。
怎么能叫她不心疼?!
沈子墨轻轻地垂下了眼睫,没有看凌雁月,举着的剑也未放下,轻声道:“不过是虚名罢了,他们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所以你就愿意忍心任他们死后还要被冤枉、被唾骂吗?”
“错的是他们,不是你,我知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对付他们的不是吗?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沈子墨却一下激动了,眼眶发红:“六年,十三岁到十九岁,我忍了整整六年!”
“一开始那几年,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梦里全是他们在大火中哀嚎的身影。”
“可是我无能为力。”
“我连他们为什么会被杀不知道。”
“我什么都做不了。”
十三岁的骄傲少年,被愧疚感和无力感深深地日夜折磨着。
那些往日回忆里的蜜糖,全都成了摧毁他的利剑。
如今,那些恨意折磨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积蓄了六年的洪水泄出闸口,足以冲毁一个人所有的理智。
因为情绪激动,他手中的剑震颤着,终于划破了凌雁月的皮肤。
血色立刻吞没剑刃的寒光。
沈子墨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你为了他们活着,我为了你活着。”凌雁月伸手握住了剑,猩红的血液立刻从她的指缝中冒出。
沈子墨觉得她捏住的仿佛不是剑,而是他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不然他为什么会觉得心脏停跳,快要窒息了呢?
“你可以为了他们毁掉你的人生,我却想要你清清白白地活在这世上,我要你永远骄傲。”凌雁月说得温柔又狠决,“今晚,要么你和我回去,要么你杀了我。”
她在赌,赌沈子墨能为了她放下心中一时的冲动,赌她在沈子墨的心里与复仇之事同样重要。
沈子墨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了。
他想,凌雁月才是那个会傀儡术的人吧,不然为什么,他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就会感觉所有的情绪都为她而牵动?
但是......但是......
沈子墨还在犹豫不决,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崇冥教的人来了。
“走。”他拉过凌雁月的手,就想带着她先躲开。
但是来的人不少,还有弓箭手。
凌雁月一把推开沈子墨,一根利箭直插她的背心,凌雁月顿时向前一个踉跄,随即跪倒在地。
“雁月!”沈子墨目眦欲裂,护到凌雁月身前,“你怎么样?”
“我......没事。”凌雁月说着,便吐出了一口血,她一手捂住心口,一手虚软地撑住额头,“这剑上......有东西,你......小心。”
说完,她便眼睛一翻,软倒在地上。
“雁月!”沈子墨嘶喊了一声,一阵血腥气在喉间散发开来。
他拔出她身后的箭矢,点穴止住了伤口里流出的血,给她换了个躺着舒服点的姿势。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回身面对赶过来的敌人们,露出了一个阴翳冰冷的笑容。
他周身的内力鼓噪着,邪佞的气场笼罩在他的身上,剑芒寒意涌动,袖间的药丸尽数出笼。
沈子墨毕竟是能一个人掀翻崇冥教的反派大BOSS,只见他的身影在崇冥教守卫之间穿梭翻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些崇冥教众便都成了傀儡人。
沈子墨环视着这些神情僵直的守卫,一手伸到身前,轻轻一握拳。
刀刃撕裂血肉的声音在黑夜里整齐划一,所有的守卫们都在那一瞬间将手中的利剑刺入自己身体。
翻手之间,便操纵生死。
不过沈子墨却并没有再多看那些倒地的人一眼,而是回身轻柔地抱起凌雁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
“听你的,我们回去。”
他注视着怀中合上眼失去知觉的人,目光缱绻而伤痛。
紧了紧抱住她的动作,催动轻功,用最快的速度疾行到城中的一处医馆。
这医馆是暗影楼的一处暗桩,开门的人见到是沈子墨,立刻诚惶诚恐地行礼。
“把老孙叫来,治好她。”沈子墨看也不看一眼,抱着凌雁月到后院的屋子里躺好。
孙大夫原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留在一家小小的医馆当大夫,其医术能力毋庸置疑。
但是孙大夫看了看凌雁月的伤势,细细地给她诊了一脉,却轻叹着摇了摇头。
“此毒前所未见,毒性不烈,却深入脑髓,恕老夫无能啊。”
深入脑髓。
沈子墨默念着这几个字,心中有了想法。
那箭上,恐怕涂的就是一些控制神智的药物。
沈子墨将崇冥教的事情说给了孙大夫听。
“此毒能解。”沈子墨道。
孙大夫却捋着胡须摇了摇头:“此毒就算解了,也会伤到她的神智,亦如那仙灵城主的小舅子一般。”
沈子墨看着凌雁月沉睡的面庞,轻柔地将她的手掌握在手心,目光坚定道:“仙灵城主做不到的,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