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清早,公主府的所有人皆严阵以待,但却并没有大张旗鼓。长公主深知皇帝喜欢下榻公主府,为的就是放松,太隆重反而坏事。
将午时刻,皇帝的銮驾终于到了!昭平长公主跟燕王等人早就在府门外接驾。
照旧,赵佐桓微服出访,并没有前呼后拥,带太多侍卫和随从。
下了銮车的赵佐桓,一身玄丝纹龙氅袍,玉冠束发,依然是那么的俊朗非凡。岁月更为他增添了几分沧桑的睿智感,不怒而威,气宇逼人。
哪怕不是帝王,这幅皮相也足以让天底下的女子为之疯狂。
“叩见陛下……”长公主跟燕王上前见礼。
“皇叔,皇姑快快免礼,今日是家宴,切勿多礼!”赵佐桓亲和的打断二人行礼,笑容温润如玉,只是那双阴邃的眼眸之下更多的是波诡云谲。
互相寒暄几句,众人簇拥着赵佐桓走进公主府。
各色佳肴小菜早就备好了,用膳之时,歌姬,舞姬,乐姬轮番上阵助兴。
赵佐桓显得兴致勃勃,看到出来,对长公主挑选的三个美女很满意。这让长公主心中暗暗欢喜,毕竟投对皇帝的胃口,对自己百利无害。
歌舞酒宴过后,皇帝,燕王,长公主又玩了几把投壶,弓射之类皇家贵胄们常玩的玩意,转眼就到了傍晚。
七夕节,晚上的节目自然比白天更多,猜谜,花灯,游湖等应接不暇。众人陪着赵佐桓玩到兴致正浓时,耳畔隐约传来一阵悠扬的玉箫声。
箫声悠扬中透着一丝凄楚,仿佛在诉说着心中无尽的哀愁和幽怨!
“何人在吹箫?”赵佐桓侧耳倾听一会,蹙眉问了一声。
长公主一愕,“今夜并未安排乐姬,可要派人去寻。”
赵佐桓摆了下手,只以为是长公主故弄玄虚,“如此美妙的箫声,岂能打断,朕亲自去寻。”说着,起身顺着箫声传来的方向寻去。
长公主跟燕王也只得随着皇帝一起去寻箫声的来源。
须臾,赵佐桓寻着箫声来到湖边,只见湖边灯火阑珊处,一窈窕多姿的少女倩影,正望湖弄箫。
少女身上的白纱裙和及膝的墨发,被夜风吹起千丝万缕,宛若仙子,翩然欲飞。
这一幕,似曾相识!一瞬间,赵佐桓怦然心动,陷入沉思。
长公主见状,停下脚步,以免跟的太近打扰到皇帝。
“这是何人?”长公主疑惑不解。
燕王定眼一望,立即一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这个妓子野心不死,倒是小觑了她,只是眼下却也不好去阻拦什么。
“皇姐,这个伎子是臣弟从江都带来的……”
“哦!”昭平长公主心领神会的一笑,以为这一切是燕王刻意安排的。
“皇姐明白了,你放心,皇姐自会为你安排妥帖。”
赵瑾煜一脸错愕,“皇姐明白什么?”
“你不在京师多年,朝中早已沧海桑田,确实需要找个得力的人入宫伴驾,这也没什么,你又何必瞒着姐姐!”
“皇姐,臣弟……”
“行了,皇姐又没有怪你,伴君如伴虎,谁不想多几个助力!”
赵瑾煜不知该怎么解释,又怕姐姐问的太细,索性不解释太多。
荣曦正专心吹奏着玉箫,忽然后背就起了一阵莫名的寒栗,浑身毛发悚立。赵佐桓身上侵染了她所有至亲的鲜血,不用太过靠近,便已经感受到这煞寒的血气。
“赵佐桓,终于等到你了,今夜我要让你血债血偿!”荣馨一边吹奏着玉箫,心思却集中在发髻上的碧玉簪上。
淬了剧毒的钉针就藏在玉簪之中,沾血即死。只待他靠近自己时,给他致命一击!
然,赵佐桓自离她两丈开外的地方,立住了脚步。
“转过身来。”赵佐桓的声音不大,却透着慑人的威严。
荣曦心一抖,玉箫掉落在地,莫名的紧张万分。
“遭了,莫非他知道我是谁?不,不可能,我现在是另外一个人,他绝对猜不到我没有死!”
“转过身来。”赵佐桓见她迟疑不动,又重复了一句,语调听不出喜怒。
“怎么办?倘如此时下手,距离这么远,他武功又那么高强,断然不会得手,绝不能轻举妄动。”荣曦的指尖互掐几下,稳了稳心神,慢慢的扭转过身,却未敢抬头看她。
或许是前世太过惧怕他,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感。
“你刚刚吹奏的曲子是谁教你的?”赵佐桓寒唳的眼眸仿佛能够洞察一切般,让人不敢逼视。
荣曦秀眉一蹙,暗乎大意,这首曲子是荣馨自创的,她求了好久,荣馨才教给她的,眼下只怕漏了破绽。
“奴婢出身贫寒,母亲生前是乐伎馆的伎子,此曲是母亲所教。”荣曦说完,心中无限感慨,原来自己说起谎来,也可以信手拈来。
赵佐桓凝视着荣曦,沉吟不语,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眼前的女子固然很美,可他见过的绝色美人多不胜数,还不至于被她的美貌冲昏头脑,充其量觉得她姿色上乘罢了。可她身上透出的神韵,却深深的震撼了赵佐桓的心。
像她,却更像‘她’!她的身上凝聚了他最爱的女人身影,却也凝聚了他最憎恶的女人身影。
“陛下,若是爱听,不妨让她多吹几曲。”昭平长公主见皇帝沉吟不语,上前打破僵局。
赵佐桓闻言,收回了目光,“不必了,天色已晚,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言毕,扭身迈步往回走。
燕王故意落后几步,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阴沉的可怕,冷唳的眼眸狠狠的盯着荣曦。此刻若眼神是刀,早已将她刺死在刀下。
“哼!”
荣曦倒不惧燕王的眼神,冷冷的回视着他,仿佛在告诉他,没有他的协助,她照样有办法一般。
今晚错失如此好的良机,让荣曦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除了等待时机,别无选择。
当夜,赵佐桓没有留下来过夜,连夜赶回了皇宫。赵佐桓一走,倒是让赵瑾煜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皇帝对他越是优待,他心中越是不安。
翌日一早,长公主便派人唤了荣曦过去。
“你今年多少岁了?”长公主轻缀一口养颜汤,和悦可亲的看着荣曦。
对于长公主,荣曦其实并不太陌生,前世虽然没有什么交集,却也见过几面。只是那时她是皇后的身份,而现在却是一个奴婢的身份。
“回长公主,奴婢十七岁!”荣曦故意多说了两岁,毕竟太过稚嫩,总归让人不放心。
“真是花样的好年华,叫什么名字?”
荣曦凝眉沉思了几秒,道:“奴婢姓伊,名嫣红。”
“嫣红?”昭平公主忍不住珉了下唇,“这个名字实在俗气,为你改一个吧!”
“谢长公主!”
昭平公主仔细打量荣曦的相貌,冥思苦想了一会,道:“碎霞浮动晓朦胧,春意与花浓,你就叫汘胧吧!”
“汘胧?”
“对,芸水三千粉黛,回顾朦胧多情,愿你日后前程似锦,届时可要记得饮水思源。”
“前程?”荣曦喃喃自语,她的前程就是杀赵佐桓,除此再无他想。
看荣曦一脸怅然若失的样子,昭平公主莞尔一笑,提点道:“马上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你可要珍惜机会,懂的把握时机。”
“奴婢愚钝,不明长公主是何意思?”
昭平公主见她神情懵懂,不像是假装,心中泛起狐疑,“九弟可真是粗心,自己寻的人,也不事先调教调教好!这样的人进了宫,只怕还没成气候,就已经不知惨死在谁手中。罢了,本宫还是替九弟调教一二吧。”
一连三日,昭平公主每日诏荣曦过去,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礼仪规矩等等。三日下来,荣曦竟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第五日,宫中忽然传来一道圣旨,宣诏那日献艺的三个美人入宫,同时也一并宣了荣曦入宫。入宫的日子就在三日后。
这一消息让赵瑾煜十分震惊,心中及其不快。
“这个妓子贪慕虚荣,心机不纯,怎配入宫伴驾。”太监刚宣读完圣旨,赵瑾煜立即赶到艺伎院,找荣曦。”
艺伎院的歌舞伎子们,见到燕王居然亲自来了艺伎院,个个惊讶不已,反应过来后,赶紧纷纷上前行礼,“奴婢们参见燕王殿下!”
赵瑾煜阴沉着脸,在一众伎子的瞩目下,径直朝荣曦住的屋子行去,“咣当——”一声,狠狠踢开了房门。
荣曦吓了一跳,慌忙扯过一件外裙,盖住手中忙活的的东西。
“参见王爷!王爷亲自前来寻奴婢,可有要事?”
赵瑾煜被荣曦这么一问,冠玉般的脸庞一囧,随即布满阴霜,“哼,本王倒是小觑了你,挺有心机啊!想方设法的勾引陛下的注意,你以为凭这些小聪明,凭你一个卑贱的妓子,能在宫中有出头之日吗?本王告诉你,妄想!”
荣曦看着赵瑾煜大发雷霆的样子,心中极是不解,“王爷过来就是要告诉奴婢这些的吗?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贱,也从未想过在宫中有什么出头之日。”
“呵!言不由衷,你进宫不就为了荣华富贵吗?妓子果然都是贪慕虚荣的,不自量力。”
荣曦感觉心被刺了一下,绝美的眸子凌厉的看着赵瑾煜,“王爷说够了吗?说够就请回吧。”
赵瑾煜有些不敢置信的视着荣曦,自己没有听错吧!堂堂的燕王,当朝皇帝的九皇叔,居然被一个妓子下逐客令,“本王又小觑你了,看来你不止贪慕虚荣,心机莫测,你还胆大包天,不知死活,信不信本王……”
荣曦冷冷一笑,反唇相讥,“王爷如此恼怒,一再阻止奴婢入宫,可是心悦奴婢,想留着奴婢做你的燕王妃吗?”
前世的将门贵女,当朝皇后,依然有着傲骨。对于皇亲贵胄,自然不像平民女子那般敬畏卑顺。
赵瑾煜猛的瞪圆眼睛,瞬间恼羞成怒,“真是痴人说梦,便是天底下女子死绝了,本王也断然不会娶一个妓子。”
“那就请王爷莫在阻止奴婢进宫,王爷请回吧!”荣曦眸子飘向别处,伸臂作出送客的手势。
这个妓子果真是不知死活,还从未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大胆!”赵瑾煜气到极致,猛的挥袖将桌子上的茶具扫到地,桌子上的东西悉数被扫到地上。
荣曦一惊,慌忙扑上起去将滚落在地的一个东西捡了起来,随即藏在身后。
“你藏了什么东西?”赵瑾煜眼疾手快,攥住荣曦手腕欲夺过去看。
荣曦更加慌张,死死攥着不给,“你给我!”
赵瑾煜见状,更加肯定她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大手攥着她的手腕,猛的往怀中一拖,荣曦整个撞在他怀中,手中的东西也被他夺了过去。
“你还我!”荣曦惊慌失措的欲夺回去,无奈赵瑾煜太高了,力量也太大了,根本捱不到他手边。
赵瑾煜仔细看了下手中的东西,只见是个三寸多高的小木人。木人身上横七八糟全是利器留下的划痕和针眼,除此之外,木人的眼睛,鼻子全被剜出来了。
“这是什么?你在诅咒谁?”
“我没有诅咒谁,你快还我。”
“大历朝严禁巫蛊诅咒之术,违禁者杖责八十,你竟敢违禁?”
荣曦唯恐赵瑾煜看到木人身后刻的字,情绪更加激动的抢夺,“我不知道什么巫蛊之术,你快还我。”
赵瑾煜又望了眼木人的惨状,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想必是恨极了某人,才会制作这个木人当成仇人来泄愤。
“你一个妓子,何来如此大的怨恨?说,你到底在诅咒谁?”??赵瑾煜说着,臂力一展,如钢嵌一般几欲折断荣曦的手腕。
“与你何干,你放开我。”荣曦吃痛,忍不住出掌拍向燕王心窝,无形之中又暴露了她懂武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