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如此撩拨

李柔静望着外面闷闷的天气,猛地天际从高处劈下一道响雷,紧接着便是瓢泼的大雨。

李柔静想去御书房给箫晏送碗甜汤,不想雨势越来越猛,青铜油伞都吹得东倒西歪的……

“只能到晚上再去送了。”李柔静望着外面瓢泼般的大雨,淡淡一句。

画绿也站在一旁,看着庭院中起起落落飞溅的雨珠子。

雨珠子来的急,顺着微微开着的窗扉就灌了进来,御书房伺候的邓公公忙起身去关窗子。

坐在一侧的唐清臣合上密信,朝着正在批折子的箫晏道:“原是享受享受春色,这一转眼竟是初夏了,一场好雨啊。”

桌上的烛火微微挑动,箫晏合上折子,起身坐在了东侧炕几上布置的棋盘旁,一张冰霜冷峻的脸在风雨窗边显得更加深邃威严,“清臣,过来与朕对弈一局。”

唐清臣起身,随手拿了白子,看着炕几上的黑子,不由摇头一笑,“皇上棋艺登峰造极,微臣无解。”

箫晏看着炕几上的棋局,随后从唐清臣身侧取了一枚白子,果决地放了子。

唐清臣一看棋局,顿时起身,醍醐灌顶道:“妙,皇上果真心智超凡。”

箫晏面无表情,继续拿起黑子,“继续。”

“皇上,当年若非昭国公府舒氏乱用心机,或许您便能挑选自己中意的世家女为后。”唐清臣看着箫晏,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

他早就知道箫晏不喜欢李柔静,从册立到现在,一直如此……

箫晏依旧面无表情,一双俊雅的眸子中冷冰冰的,“朕经历了些旁的事,心性也不是之前了,说起五年前……心经都不曾有用的。”

唐清臣想起五年前一次狩猎归来,箫晏的确是阴沉残暴且冷鸷,很?奇怪,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只是听箫晏偶尔提到两句上辈子……

他素来不信神佛,所以也就听过便忘记了。

“皇上。”唐清臣忽然有笑了笑,“最近总听卫巡那混小子提到你的一位后妃魏氏,还?说那魏氏是他救下的。”

听到唐清臣偶然提起魏莺莺,箫晏脑中便浮现出了那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惹恼了就会跟他发脾气。

前日她小日子疼得厉害,徐女医开了几副药方子,太监跑了好几趟,一趟趟地报告她的情况。

今日听说她去了长乐宫,这一走动,也不知是否又染了寒气。她向来倔强,只是处的日子久了,他才发现她娇气的很?,怕疼也爱哭。从第一次,他要她时,他就看出了她刻意又生涩的讨好。

所以,他就冷面冷心地故意戳她的心肺,逼得她恼了,逼得她哭了,逼得她展露真性情,逼得她深深记上他这个人。

“魏氏……”箫晏勾勾唇,捏着黑子的动作也略略柔和了些,“脾气急,娇气,又?爱哭。”

唐清臣笑了笑,看着窗外渐渐小了的雨势,道:“微臣告退。”

“嗯。”箫晏起身,送他到门口,然后撑着伞径直绕路去了德阳宫。

守门的小宫女看到箫晏来,忙要通禀,却被箫晏挥手让退下了。

箫晏大步进殿,以为她早已歇下,却见她笑着眉眼坐在圆桌前,桌上几道清粥小菜,见他过来,便恭恭敬敬地递上了银箸。

箫晏先是净了净手,随后捏着她的小手儿微微摩挲后,接过了银箸,低声笑道:“心情倒是好,为了何事?”

魏莺莺起身给他盛了一弯热气腾腾的姜汤,小小的碗底飘着几根细细的姜丝,轻轻一句,“河道的事可是妥了?”

箫晏听到那柔和软腻的声音,便好心情地回了一句,“河道无事,倒是粮草头痛。”

箫晏杀伐决断,谋略心智又是一等一的好,他向来不喜欢跟后宫妇人提起朝政,就连陈太后也不曾。

但是对她,他倒不想拿后宫不可干政去压她,左右也说不出些旁的来,且当红袖添香了。

箫晏盯着碗底的姜丝儿,皱了皱眉,要放下,却被魏莺莺捏住了手,“雨这般大,不喝完姜汤,仔细着了凉。”

“无事,我素来不病。”箫晏坚持要放下。

魏莺莺则不许,“我熬了足足一个时辰,又?用了甘草和蜂蜜调了味,没有姜的辣气。”

箫晏不喜欢吃姜,也讨厌甘草,但是听她说是亲手熬的,便皱了皱眉,也不喘气,直接一碗灌了下去。

喝姜汤便是如此,一旦喘气,便通了姜的气,唇舌皆是一股子姜味儿,一口灌下去,倒是没味儿的。

魏莺莺见他喝下,便又起身给他盛了碗连锅汤,有一搭没一搭道:“之前,曾听父亲提到一个地方叫做扶南,那里有一年三种乃至四种的粮食,若得了那等种子,粮草想必是充盈的。”

箫晏接过粥,先是一笑,随后却微微一怔,脑中忽然有所思?……一年三种到四种…

这样收成便能番好几倍,粮草自然不是问题。

箫晏不动声色地盯着魏莺莺,正要问话,却见她静静坐在圆凳上,手里早已拿起绣盘,发髻微微梳着,一只步摇斜斜插在左侧,眉眼盯着绣盘,却一股别致的清媚聪慧。

今日朝会,他提到了粮草问题,朝中大臣一个个揪耳拉手,支支吾吾,没个方法,气的他险些斩了那帮吃着俸银不干事儿的玩意儿,不想这解决之法竟被这小姑娘三言两语就点破了。

他原本想的是听她胡闹,当成?红袖添香,不想她竟聪慧至此。

且聪慧中带着狡诈,故意去绣那绣盘,装作无心之语,只是这小姑娘似乎并不擅长女红,连拿反了绣盘都不知道,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绣。

箫晏看着她在那里装,也不揭穿,而是唇角挂着弯儿,道:“你父亲只教给你读书,这女红倒是……”

“女红,自然是出神入化。”魏莺莺也是脸大,撒谎不??草稿。

“拿反了。”箫晏闭闭眼,他委实忍不了。

“嗯?”

“绣盘,你拿反了。”

“……”魏莺莺慌乱地将绣盘往身后藏,脸儿飞了一道红霞,尴尬的笑笑,“本想给皇上做件里衣,鸾镜绣功好些,让她开了头儿……”

箫晏笑了笑,朝着备菜的木小寒道:“送水来,朕要沐浴。”

木小寒听出他的意思,小脸儿一红,忙逃也似的出去备水了。

而这时,外殿却忽然传来一句通禀,“皇上,皇后娘娘请您去长乐宫,说是有些事儿要跟您商议。”

听到这话,魏莺莺眉头一皱。

而外面却又补了一句,“娘娘说是太后的事。”

箫晏放下银箸,看了看魏莺莺,想解释却又惜字如?金,“母后的事。”

魏莺莺将绣盘扔在地上,径直起身坐在了他的腿上,“不许走。”

箫晏看着她骄纵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母后的事,朕去了,再回来。”

“皇上只拿着妾作为玩物?”魏莺莺睁着一双清媚而可怜楚楚的眉眼细细看着他,“妾来了小日子,皇上便不喜在妾这儿。”

箫晏看着这倒??一耙的小姑娘,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你还?在小日子。还?不下来!”

如?此撩拨,简直胡闹。

魏莺莺见他要起身,便睁着一双微微发红的眼儿,目光又?可怜兮兮的落在低处,“皇上去便是,妾左右是个玩物……谁都比不得的。来了小日子,便成了个没用的。”

箫晏皱眉,径直拉过她,大手在她脊背处游移,薄唇贴在她耳侧,沉沉道:“你莫要气朕,朕顾念你处在小日子,再撩拨,朕可顾不得你了。”说完,他忽然将她整个人压在一侧的博古阁上,喉结微微一动。

外面通禀的丫头见迟迟未有回音,便请邓公公进去通禀,不想邓公公一进门就是看到如此香‘艳,忙捂着眼退了出来。

邓公公朝着长乐宫那焦急的宫女呵斥道:“急个什么劲儿!太后不是好好的!今儿个咱家还?专程去给太后送了药膳。”

小宫女支支吾吾,待要提皇后李柔静吩咐的,却听邓公公呵斥道:“什么东西,还?不快滚,仔细耽误了皇家子嗣的繁育。”

小宫女听到这话,瞬间知道了什么意思,红脸朝着长乐宫回禀去了。

而那小宫女一走,魏莺莺便捂着肚子,故意装痛,“怕是……怕是又疼了。”

箫晏低头看着这骄纵的小玩意儿,不由将她打横抱起放在软塌上,戏谑戏谑地在她耳畔道:“待你小日子过去,咱们慢慢算这笔账。”

“……”

***

“又?是她魏莺莺!”李柔静眼底泛着冰碴,脸上气的一片狰狞。

画绿见李柔静气的这般,便给她端了盏清茶,“娘娘,王宫正前个儿说楚国公府王氏想进宫探望魏莺莺,但是王宫正因秉持宫规,认为魏氏分位低微,且无身孕,因此拒了王氏。”

“王氏?”李柔静揉着太阳穴,抬眼看着画绿。

画绿笑了笑,“楚国公府的主母,曾把魏莺莺许诺给昌邑王为妾的。”

“就是她?”李柔静眼中忽然冒了层光彩,“她私下可是买了不少丫头,在各个贵公王侯后宅塞人……胆子大的很?。”

“听说王氏专门寻了老道给魏莺莺算了八字……说了些命格诡异的话……”画绿看着李柔静,随后低低道:“若是将王氏请进宫,指不定还?有出好戏。”

李柔静起身,抬手揉了揉肩颈,又?转身看了画绿一眼,“你的确比徐嬷嬷强。”

画绿笑了笑,“娘娘安排奴婢进宫正司,奴婢一直仔细的学着,为的便是能为娘娘解忧。”

李柔静温和地点了点头,“你去宫正司传旨,说本宫请命妇参加宫宴,且务必让王氏进德阳宫探视。”

***

“娘娘,方才邓公公过来传信儿,说皇上晚上要过来用膳。”木小寒欢欢喜喜地泡进前殿,高高兴兴地跟莺莺回禀。

鸾镜一边给莺莺梳妆,一边回头睨了一眼跑的满头是汗的木小寒道:“你这丫头瞧着小脑瓜转得快,谁也不想竟是这般毛躁。”

木小寒拿出帕子微微擦汗,笑了笑道:“咱们主子得宠,我就跟着开心。”

“咱们娘娘越是得宠,咱们就越要安分低调些,要不宫里的人可就当真红了兔子眼了。”鸾镜看着木小寒,极为亲和的点了一句。

木小寒嘴里答应了,不过脑子里压根就没印上,而是端着一盅刚熬好的杏仁粥,笑着放在了莺莺的手侧,劝她多吃点。

常用杏仁粥不仅可以止咳平喘,还?能滋润肌肤,防病强身,自打箫晏知道她痛经后,就经常差人送些补身子的汤粥来,今日是甜杏仁泥煮的粥。

莺莺哭笑不得,她可不喜欢吃杏仁,不管甜的还?是不甜的。

不过这些日子,箫晏倒是当真累了,前朝的政事一件接一件,元江府、曲靖府、鹤庆府也不安稳……昨日小厨房炖了连锅汤,他只是略略尝了两勺,并未吃多少。

她瞧着心里有些微微的心疼,明明他自己胃口不好,倒是处处想着给她送补品。

想来想去,魏莺莺决定要亲自下厨给箫晏做几道开胃的菜。

正想着是煮清汤鲤鱼丸还?是炖鸡茸葵花汤,忽然门外突然传来木小寒的通禀声,似乎是让谁等等,又?似乎带了些不开心。

莺莺起身,朝着门外走,她刚要下个厨就那么不安生。

待到了门口,忽然木小寒小步跑进门,喘着气道:“娘娘,楚国公府主母王氏来了,非说要见您,说进宫探亲。”

魏莺莺听得一愣。

舅母王氏进宫探亲?

莺莺微微侧身,看到木小寒一双干净的眸子里带着复杂,怨恨或者嫉妒都不是,要是往仔细处说的话,好像是有点不高兴。

木小寒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娘娘,您前阵子在宫里遭了那些罪,没见她要来探视,如?今瞧见您得宠了,便又巴巴的装亲戚来了……”

魏莺莺深深吸了一口气,且不说之前王氏对她做的那些,单单讲着宫规,王氏也不该来。

她现在是个贵人,略略比才人高了一点,又?无身孕,皇上也未曾许诺让家人探视……王氏来了,宫正司那边就麻烦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王氏道:“拜见贵人娘娘。”

魏莺莺抬头,只见王氏穿的一身锦罗绸缎,发髻上插得珠翠满头,笑的露着一排晶晶亮亮的细牙,笑的亲和又?虚假。

王氏行完礼,一双精明的眸子看着魏莺莺,见她益发的娇美绝丽,王氏忽然油滑的口舌竟有些??结。

她也不曾想自己这个没落悲惨的外甥女,竟有今天的能耐,进宫后一路皇宠,她可是听说了,皇上夜夜都去德阳宫。

有了皇上的荣宠滋润,自然也就更娇美了……

王氏略略安抚心神,一双大大的眼里瞬间蓄了泪,叹气抓住莺莺的手儿,“我的好外甥女儿~”

莺莺被她一抓,突然挺直了脊背,半晌又?抽出了自己的手儿。王氏瞧见后,眉目瞬间闪过一丝暗沉。

魏莺莺静静地看着跟前的舅母王氏,往日的一桩桩回忆涌上心头,若非那日自己强吻了箫晏,如?今早已被昌邑王玷污,被昌邑王妃那个嫉妒成?性的女人折腾的半死不活……

王氏看了看院子里站着的一众宫人,还?以为莺莺此刻是故意拿着架子,不能让宫人小瞧了去,便又笑笑道:“听说你身子不好,家里也没个人了,舅母委实担心,皇后娘娘也是关心你,特许了我进宫。”

“皇后?”魏莺莺眉尾微微一皱,觉得事情不妙。

王氏却示意莺莺带她进殿。

待迈过门槛儿时,王氏忽然低低道:“莺莺,你如?今得宠,在皇上耳边吹吹枕边风,让他把你父亲放出来,总是掬着,你日后如何上位?”

莺莺没有回应,待坐下后,王氏却又道:“这男人就是这样儿,身子舒坦了,自然什么都答应。”

听了她这话,莺莺不由皱眉,她何尝不想将父亲救出来,可是与箫晏相处这些日子,她渐渐明白了许多。

朝政不比后宅,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父亲牵扯进了蓝氏案,而蓝氏案又?与林太尉有着密切的关联,如?何除掉林太尉,如?何巧妙保住父亲,这些箫晏都有深沉的谋算。

她相信箫晏胜过信王氏。

“皇上会查清,后宫不可干政。”莺莺淡淡一句,随后差鸾镜给王氏上茶。

王氏见莺莺似乎有??算,且她本就不是为了莺莺父亲来的,索性也就翻篇了儿了。

“前个儿,我请了高僧给你推算八字。”王氏灌了口茶,随后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那高僧说你命中带贵,鸾凤入宫,有凤命!”

魏莺莺听到这里,不由身子一抖,朝着王氏道:“舅母,您在说什么,这话可不能乱说。”

鸾凤入宫,凤命在身,这还?了得?!这是暗示她魏莺莺是大梁的皇后!这忤逆的大罪……

王氏见莺莺急了,忙又?有些担忧道:“那高僧……说……虽有凤命,却又短夭之劫数……”

“放肆!”王氏话音刚落,就听站在门外的箫晏面色阴沉,邓公公也是震惊的一脸。

魏莺莺忙起身,径直走向门槛处,微微蹙眉道:“是妾身的错,舅母也不曾读些书……信这些有的没的……请皇上恕罪。”

箫晏冷嗤一声,目光扫过王氏,也冷落了魏莺莺,径直冷气阴沉地进殿,坐在了正中的檀木椅上,一双威严冷峻的眉目定定落在王氏身上。

王氏也知道方才自己的话,是要砍头的,忙跪下求饶。

箫晏端起魏莺莺用过的茶,喝了一口,随后面无表情道:“你方才说魏氏短夭?!”

短夭二字实则是狠狠戳了箫晏的心尖,他素来不信神佛,可是重生一事却又让他对王氏说的短夭存了忌惮,尤其是那日见了她经痛,似乎疼得夺了半条命似的可怜模样……他心里就像是有什么被硬硬一扯。

所以面向王氏的言语也就带着阴沉和浓烈的寒气。

王氏没怕过什么人,但是此刻却吓得不敢抬头,手指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臣妇又?找了一个道人算了算,那道人说莺莺是好命格。大抵那僧人水平不济。”王氏抖着,嘴里又?补了一句。

这话似乎说在了箫晏的心眼儿上,箫晏朝着邓公公使了个颜色,邓公公忙走过去,一把将王氏拽扶了起来。

看着王氏打晃的裙角,魏莺莺觉得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在一寸寸的塌方,尽管她讨厌李柔静,可是皇后之位,她从来没想过。

魏家败落,不仅使她备受指点,就连箫晏也被牵连着被那些朝臣私下议论,尤其是她得宠、晋位分时。

而王氏那句鸾凤入宫,凤命在身的断定,却将她打成?了怀璧之人。

不管承认与否,有王氏那句话,她都成了野心而算计的女人,而箫晏最厌恶的便是这等。

魏莺莺敛着眉眼,她向来喜欢赖着箫晏,跟箫晏使性子,可是此刻,她却不敢抬眼,怕迎上那冷冷的帝王猜忌。

方才她还想着煮清汤鲤鱼丸还?是鸡茸葵花汤……想必,??今日起,他再也不会在德阳宫用膳……

从她听到是皇后让王氏进宫,再到王氏说出那句鸾凤入宫,她就明白,这一遭真的很?难重回起点了……

从最开始,王氏将她送给昌邑王为妾,引昌邑王在她高烧时玩弄折辱……再到如今,她刚要脱离泥坑,就又来拉她下水……她算是明白了,便是不认命,也总有人千回路转地来拉你。

魏莺莺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微微朝着箫晏一跪,“臣妾有罪,臣妾纵容舅母口出狂言,请皇上惩罚。”

莺莺话音刚落,王氏便惊了,一双眼睛直直看着莺莺,净滞了半晌,忽然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小小的和田玉貔貅,交给莺莺道:“这是你母亲生前留下的。”

莺莺敛眉,看着掌心那枚小小又活灵活现的和田玉貔貅,左侧刻着一个篆体?的卫字。

王氏见莺莺看的出神,知道她压根就没争宠之心,便又跪在箫晏跟前,道:“皇上明鉴,臣妇入宫只是看看魏娘娘,至于旁的也是道听途说,见魏娘娘安好,臣妇也心安了。”

听到她这话,魏莺莺不由转身皱眉看着她,魏娘娘、道听途说、心安……简简单单的字词,甩锅甩的一干二净,好像野心昭昭的人就是她魏莺莺,她王氏是什么都没做的!

魏莺莺气的眼尾泛了红,可是她不想哭,不想为了这等人哭,所以眼泪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转儿,最后整个眼睛都发了红。

“舅母……”魏莺莺哽咽,声音有些颤,最后话到了嘴边又?成?了苦笑,“是了,我命途不济,我活该短夭,我魏莺莺天生就是下贱该死的!如?今,倒也该全了你们这个心愿!”

魏莺莺喉咙发酸,眼泪一下顺着脸儿跌落下来。

“魏莺莺!”箫晏看着她哭的绝望,身子又?一抽一抽的,不由手握成拳。

方才,他听到王氏口出狂言又?甩锅,就对王氏厌恶不已,只是王氏给魏莺莺的那只小小的貔貅,却是有缘故的。

那貔貅是上等的羊脂玉,先帝在时曾赏赐给战功彪炳的卫国公,而那貔貅左侧刻着的也是一个篆体?的“卫”字。如?果没认错,这貔貅就是卫国公卫长吉的。

王氏乃是后宅妇人,并不读的些许书,也不认识篆体?,大约是将那篆体?的“卫”当成?了寻常的纹路。

只是魏莺莺的母亲为何有卫国公的貔貅?

待略略捋清了这层,一抬头却见小姑娘眼睛发红,倔强着不哭,却是又被王氏的冷漠甩锅激的说出那等激动而失准的话。

他向来宠她,除了第一次他要她时,因沉耽迷离弄疼了她,除此之外他都护着她,从不曾往深里欺负逗她。

他身为帝王最清楚,权力的平衡,更懂得一个家世厚重的皇后带给皇权的帮助,他若果真无故废了皇后立魏莺莺,被冠上一句宠妾灭妻……他这皇位也别坐了!

可是,听到魏莺莺嘴里蹦出命途不济,活该短夭,下贱该死,全了心愿这几个字眼时,他竟然什么都不想顾了。

可是这一片刻的失智,转瞬就压制住了,他目光冷冷地看着魏莺莺,“你要处罚,那便自行去冷宫待着!”

听到这话,王氏彻底的慌了,手紧紧攥着,待听到箫晏接下来问她是留还?是走的问题后,直接起身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魏莺莺抬起头,看着端坐在高处,一脸冷漠呵斥她去冷宫待着的男人,心里像是被尖刀狠狠捅了一记。

一切尘归尘,一切情缘了,这便是人的命,你不认能行么?

而这时,德阳宫宫门外的王氏早已逃也似的跑了,且出门前发重誓,跟魏莺莺再无关系,永不相见。

魏莺莺转身,她没了勇气去给箫晏告别,能走出这德阳宫的门槛就已经是万幸,不想她还?未迈腿,就见箫晏把她抱起来,低声爱怜道:“无事,朕永远护着你,不要怕。”

魏莺莺眼泪像是崩了一般,不住的往下流,??湿了他的外裳,小手儿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再也不想放开。

箫晏看着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没事了,以后再也不许说那等冒失的话,更不许诅咒自己短夭!”

不许诅咒短夭,不用怕,他会永远护着自己。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莺莺却反而有些安心了,她依赖地靠在他的胸膛,鼻尖是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温暖而干净。

待莺莺心绪平静下来,忽然听到邓公公朝着箫晏恭敬又小心道:“皇上,唐清臣大人来了有半个时辰了,您……”

箫晏淡淡应了一声,将莺莺抱着放在软塌上,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朕一会便来。”

莺莺拽着他的袖,好半晌才放开。

待箫晏出了门,就和唐清臣在院子里说话。魏莺莺躺在榻上,听到唐清臣道:“……皇上,朝廷后宫是一体?,喜欢归喜欢,权衡之术还望皇上重视。”

说到这儿,唐清臣又低低道:“楚国公府的主母王氏进宫本就坏了宫规,若是纵容了,怕是朝廷言官那嘴皮子又?合不上了。”

箫晏面色平静,言语却带着冷鸷道:“既是不合宫规,你这刑部侍郎就要重重的罚。”

唐清臣听到这儿略略松了口气,“那魏娘娘可否传了礼部来,毕竟礼部那边还?需要出一份文书。”

“莺莺无错。”箫晏目光平视,语气笃定。

唐清臣听了微微皱眉,恨不得挖了心窝子出来直柬,“皇上,不可因以女子而损了江山基业啊……”

“你且去处理王氏。”箫晏脸色微沉,眸底挂了笃定和果决。

莺莺仰头透过窗扉看着箫晏。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冷肃而沉稳,日光斜斜照下来,他整个人沐浴在淡淡的日光中,长长的睫毛反射着几丝日光的亮,俊而不妖,天然的阳刚之气。

莺莺就这样看着,看着看着心里就有些发酸,若非遇见自己,他应该永远是个明君,那些臣子的直柬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他明明是如此的完美,却因为她,被臣子直柬……

箫晏进殿,见到魏莺莺趴在窗扉上,娇娇气气的身子,细细的腰身,眼圈也挂着微微的红,似乎一下就又要哭了。

箫晏走到软塌旁,将她抱在怀里,皱皱眉道:“怎么了?还?是觉得委屈?”

魏莺莺吸吸鼻子,竭力忍住眼中??璇儿的泪,道:“没有,眼睛迷了沙子。”

箫晏看着她用袖子抹眼泪,便无奈地伸手摸摸她的头,魏莺莺有些惊诧。

箫晏大掌落在她的发心,也不说话,就是手掌温热温热的,给人极大的安全感,仿佛他在,整个天塌下来,都是没事儿的。

魏莺莺紧紧靠在他的怀里,带着些哭腔咕哝道:“皇上,妾可是阻了皇上的路?”

他摸着她的发心的手微微一僵,半晌没有回应。

魏莺莺抬头看着他,认真道:“早知今日会为皇上惹出这般麻烦,妾宁愿当初进昌邑王府。”

箫晏笑了笑,“你无错,也阻不了朕的路,一切跟你无关。”

“妾一会便去冷宫。”魏莺莺起身要??包包袱卷,却被箫晏一把拉进怀,“做做样子便是,朕舍得让你去那等地方?!”

魏莺莺抬头看着他,却听他耐着心思?给她解释道:“王氏贪婪,不断了她的后路,日后还会来折腾你。如?今她发了重誓,断了这关系,再要找你,便是欺君之罪。”

魏莺莺听到这儿,才恍然大悟。他深谙人性,猜到王氏会在她消寂无助时逃得远远的,所以将计就计直接断了王氏日后对她的骚扰之路。

也难怪,方才她被激的急了说出那等自戕的话来,会气的他一脸阴沉地叫出她的名字。

魏莺莺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他。这是第一个对她这般好的人,好到让她心疼。也许太久得不到这种关爱,一旦有这等好,就想拼命的抓住,想将整个心神放下,静静地依赖。

箫晏将她放下,大掌微微略过她的小脸儿,道:“听你宫里的宫女说,你要为朕做鲤鱼丸和鸡茸葵花汤?”

魏莺莺忽然想起这事儿,忙伸手轻轻敲了眉心一记,“倒是忘了,我这便去。”

只是还未起身,就被他一个翻身压在身下,两人呼吸交缠,瞬间挂上了迷离。他初初还?是哄着带着温柔,待进去后却是疾风骤雨,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龙体?里一般。魏莺莺觉得又?痛又?有些麻酥,而那过程又?长的没个尽头,到了最后,她开始求饶,将方才说的那些自戕的话全部收回……

待宫女来房里送水时,已经到了晚膳时分。

鸾镜端着小厨房刚做好的香菇焖鸡肫进门,微微一眼,瞧见莺莺一脚深一脚浅,酸疼的要皇上扶,不由红着脸儿将银箸摆好。方才还?说打入冷宫,啧啧,口嫌体?正直的!

箫晏将她抱到圆桌旁,因为御书房还有些政事处理,沐浴后匆忙朝着御书房赶,待到了德阳宫门槛处,却又嘱咐莺莺道:“御药房一会子送药来,晚上朕给你涂。”

莺莺知道他说的是往哪里涂的化瘀的药,不由瞬间红涨了一张脸,忙推脱让他走。

鸾镜站在一侧一边给莺莺夹菜,一边又忍耐不住道:“娘娘……皇上人高马大的,且精力又?足,您却是身子娇软不济的,这般频率,您这身子怕是吃不消,也合该……”

魏莺莺听到这话,嘴里咬着的外脆里嫩的香蕉果炸险些掉出来。

鸾镜又?叹了口气道:“若是当真拒绝了,又?怕……毕竟这是皇家……也是为难。”

听到鸾镜哀叹,莺莺倒是耐着心思?将那软糯香甜的香蕉果炸慢慢咽了下去。其实她心里是有些庆幸的,王氏说出了鸾凤入宫,凤命在身的忤逆话,他却没去在意,甚至生气的只是因为王氏说了一句她可能短夭……

他的在意,还?有方才那场久久不结束的缠绵,让她觉得自己也是被爱着,被他温柔呵护着的。

这么想着,魏莺莺脑中不由浮现出箫晏的模样。难怪大梁的世家女会这般着迷,他的确称得上大梁最冷峻脱俗的男人。大权在握,谋略心思?去万人之上,又?偏生的俊秀清雅,冷若冰霜。得了这样的男人宠爱,倒的确是八辈子修了福运了。

晚膳被一道道撤了下去,烛火被风吹的摇动,李柔静坐在桌旁,一双眸子挂着寒霜。

为什么王氏折腾了一番,没有折腾到魏莺莺,却被断了后路,还?被刑部重重的罚了一通?

画绿出去??听了好几趟,甚至亲自去了冷宫的管事嬷嬷那里问,得到的消息却是魏莺莺不曾被??入冷宫。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儿?分明她听到了皇上因为王氏说了放肆的话,而魏莺莺也被激失了礼数,被惩罚入冷宫的……

李柔静紧紧皱着眉,见画绿进来,有些焦急道:“可是有消息了?!为何魏氏不在冷宫?”

画绿额头冒着一层细密的汗,颇有些支支吾吾道:“娘娘……皇上方才在德阳宫宿了两个时辰……期间还要了几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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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及笄后,裴翼迫不及待地提亲,将她娶回了淮王府。

婚后,裴翼对她极尽宠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但凡她要,他都给。

只是宫阙沉浮,朝堂暗动,平王用徐蓁蓁作饵诱裴翼谋反,裴翼将计就计除掉了平王,顺利登基。

而那个他用尽所有心思疼爱宠溺的女人,却因此葬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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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一世,裴翼决定重新追回徐蓁蓁。

他越逼越紧,强取豪夺,不断靠近,而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已嫁作他人妇,论起来,我是你皇嫂,王爷请自重。”

他站起身,靠近徐蓁蓁,压制着满心的愠怒,硬是将她带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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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烛摇曳,满室静香,“皇嫂”她比月色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