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0

灰蒙蒙的天空“刺啦”一声划过闪电,光线瞬间?落在荒芜的废墟之?上,远方盘旋着不少浓稠的黑影,黑压压的吓人。

程斯年牵着余夏挑尽量隐蔽的路走,旁侧枯枝上挂着眼含红光的乌鸦,发出嘶哑尖锐的叫声。

下一刻程斯年扣弦拉弓将其射杀,那乌鸦从枯枝上坠落散成一团黑气。

一路上,黑鸦无一例外被射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些乌鸦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余夏觑见那黑鸦的眼神皱眉,心底泛寒:“我是食物。”

纵然程斯年没说,但第六感?告诉她,那些乌鸦一旦遁逃,迎接她们的将是更大?的灾难。

话音刚落,脚下踩着的枯藤像有生命似的将她的脚缠住,强悍的力量猛然拖着她往后而去。

程斯年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扯着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手中的弓箭化成一柄剑迅捷斩断那根藤蔓,被斩断之?处顿时淌着殷红的血液。

“这是?”余夏被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跳。

头顶一片黑压压的阴影扑下来将他们遮罩,浓重的压迫感?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呼吸都凝滞了。

就好像,身?后有无数眼睛在盯着他们似的。

“活蔓藤,吃人。”程斯年面色微沉,劈断地面窸窸窣窣朝他们冲过来的藤蔓,低吼了一声:“别看?后面!”

还没等余夏听清楚,他猛然拽着她朝前方而去。

身?后传来“撕拉撕拉”物体攒动的声音,地面被这运动引得震动,惊起几十只黑鸦腾空飞起,发出凄厉又兴奋的叫声。

不知是不是余夏的错觉,后面像是有千百张嘴在咀嚼着什么,有牙齿碰撞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远处,逐渐升腾的温度让她额头冒汗。

十米开外是一条横亘的熔浆流,泛着炽烈的红光,河岸对面是荒无的土块。

没路了!

这时,几缕头发被钳制朝后拉扯,余夏闷哼了声,脊梁爬起凉意,继续朝前跑。下一秒程斯年挥剑朝她头顶劈了过去,半截藤蔓落在她头上,引得她下意识朝后望去。

无数粗壮的藤蔓汇聚成高达十米,藤蔓上生着密密麻麻的嘴,锋利的牙齿似能撕碎世间?万物。那被斩断的发丝瞬间?就被那些活藤蔓争抢吞噬。有的藤蔓,甚至被其他藤蔓吞噬。

那铺天盖地的阴影扑下来,像是下一刻要将她嚼碎似的,余夏被这场面吓得浑身?发凉,连呼吸都忘了。

几条藤蔓抓住机会直直朝她额头穿刺而来。

“别看?!”程斯年拽着她朝前跑,手中的长剑挥出将侵袭的藤蔓斩断。

余夏回神奋力朝前跑,然而转头就见脚下半米所及是熔浆流,扑面热气差点要将她的头发点着,脚步骤然停下:“没、没路了。”

然而下一刻,手臂上传来强悍的力量,硬生生将她从地面朝熔浆流空中甩了过去,余夏瞪着眼睛望着无数藤蔓发了疯似的朝她袭来。

紧接着,那些藤蔓失去活力凌空朝熔浆掉落,顺着藤蔓朝地面望去,是不少被生生斩断的根系,而站在亲爱岸边的少年持着长剑,身?上沾着血液,留给她单薄决然的背影。

被激怒的藤蔓无法越过熔浆啃噬掉鲜美的食物,将怒气发泄到罪魁祸首身?上,伸着粗壮的根枝朝持剑的少年而去,不过瞬间?便将少年包裹得密不透风。

“程斯年!”余夏被巨大?的悲恸缠绕,撕心裂肺喊了起来。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身?子像是抛物线般滚落在另一块焦土上,她踉跄爬起身?来朝对岸望去,望着活藤蔓将少年的身?影彻底遮蔽几近窒息,呆滞又慌乱喊着“程斯年”的名字。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算好将她救下,而他留下断后。

“漂亮姐姐,你想救他么?”

耳边传来稚嫩悦耳的女童声,清脆悦耳,带着点娇憨好奇。

“谁?”余夏警觉,猛然环视四周。

但除却?枯枝败叶,被烧焦过的地面,再无其他。

谁在说话?

一阵风轻轻拂过耳边,充满蛊惑的声音暖洋洋的在耳边响起。

“我是这里的神啊。如果?你想救他,就拿你的皮囊来换吧。”

神?

这世界,原来还有神明。

“你有办法救他?”余夏转头视线追寻着那道风,心脏跳了跳,“你真的能救他?”

“神,无所不能。”女童音低低笑着,像是嘲笑凡人没见过世面,“那你,愿意用?你的皮囊换么?”

“换了之?后,我会如何?”

“你会永远留在这里,成为这片土地的虚灵使,永生永世都不能离开。”那道女音盘旋过余夏头顶头顶,语调愉悦:“当然,也许有一天你会化作脚下的泥土,熔浆,空气,枯枝……成为这里的一部?分也说不定。”

“成为一部?分……”余夏下意识从脚下的焦土顺着熔浆朝不远处的活藤蔓望去,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她脚下踩着的,到底是什么?

“想好了么?”

“救他。”余夏薄唇轻启,眼神蓦然坚定道:“我可以留下来。”

即便有一丝救下程斯年的希望,她也不愿意放弃。更何况,他还得带着秦孑和橘猫出去。

“你确定么?”

“别废话!快救他!”余夏一旦下了决定,便不去想往后面临何种状况,望着不远处焦灼起来。

那阵凉气在她耳边拂过,“那你跟着我说,我愿意奉献所有……”

就在这时,那团硕大?的藤蔓从内里发出一道刺眼的光打断了她的话。余夏抬眼就见活藤蔓从空中碎裂成一截一截,陆陆续续落入熔浆流中,溅起滚烫的熔岩,灼烧起烈焰。

藤蔓碎裂落尽后,露出粗粗喘着气的黑衫少年,衣服被撕扯坏,浑身?沾染着血液,手中长剑血液顺着剑尖滴落在灼热的焦土上。

他拖着长剑,足尖一点踩着漂浮的藤蔓朝她冲了过来,凌空一剑朝余夏肩上劈了过来。

还没等余夏反应过来,她就被程斯年拽着护在身?后,望见他身?上被撕裂的好几道伤口正咕咕咕流着血,颤着唇道:“程斯年……”

神,没有骗她。

程斯年沾满血液的脸略显苍白,黑眸散着凌冽的杀气环视四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问:“刚才,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话?”

几十米外的一颗枯树下,一阵风从空气中跳出来,具现出个?小女孩,黑发黑眸,穿着精致的洛丽塔黑裙,精致得不成样子,约莫十岁左右。

她脚不沾地悬在空中,拍了拍胸脯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奶声奶气道:“哇,差点就被发现了。被发现,哥哥姐姐就不跟我玩儿?了。”

脚下有藤蔓探头探脑钻出来缠上她的脚踝,她噘着嘴望着脚上的藤蔓嫌了一眼,“就是你把?哥哥弄受伤的?”

此刻,从四面八方窸窸窣窣涌动来无数藤蔓,没有一条藤蔓张开嘴,匍匐在地上像臣服于?王的臣民,他们似乎察觉到小女孩散发的怒气,忍不住瑟缩了下。

“哼。”她蹲下身?捏住那跟藤蔓,“讨厌!都是你们,哥哥还要绕远路来找我!”

那藤蔓还没来得及张嘴反抗,小女孩轻轻一捏,手里的藤蔓就化作烂泥,与他根系相触的同类无疑无一幸免。

不过片刻,庞大?的藤蔓群就变成了泥土,遮盖掉碎裂的乱石与疮痍的土地。

“心情还是很差,怎么办?”小女孩在空中漂浮徘徊,愁眉苦脸,摸着下巴,不久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笑眯眯道:“哥哥回来,我要给他准备好多好多礼物,让他离不开这里。”

而站在熔浆岸边的余夏抿唇,“有什么问题么?”

“在这里,无论?碰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到处有让你万劫不复的谎言。”他转身?望着她,眸光淡了不少,声音低沉喑哑:“告诉我,谁在跟你说话?”

“我没看?到她,听声音是个?小女孩。”余夏意识到事情比她想象的严重。

在这里,程斯年比她更了解生存之?道。

“小女孩?”程斯年神色复杂,闪过几丝疑惑,蹙眉又问:“她想问你要什么?”

“她想要我的皮囊。”余夏觉得在他跟前无所遁形,索性坦白从宽。

“那是虚灵,”程斯年皱眉解释道:“是被抛弃流放到这里的人,身?体遭到那些虚灵使啃噬后就只剩下灵。他们想要重新获得回家的机会,就需要一副干净的身?体。”

这些,他本不想告诉她,虚的残酷远超她想象。

“被谁把?他们抛弃到这里?”余夏好奇追问。

程斯年抿了抿唇,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撞见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没舍得拒绝:“人犯罪之?后会被送上法庭,法庭经?过仲裁将会判刑。而被流放的这些人,是被世界仲裁,驱逐到这里来的。你把?这里,当成一座监狱就好了。而我们,现在在逃狱。”

他郑重道:“无论?是谁跟你要皮囊,原因是什么,你都不准答应。”

余夏:“……”可我已经?答应了。

余夏“哦”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就见程斯年朝她软绵绵倒了下来。

“你……”她眼疾手快扶着他,将人搂在怀里搁在地上,这才想起他受了伤,连忙去解他的衬衫纽扣检查伤口。

手臂上,胸口上,肩部?的伤口触目惊心,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余夏心尖似是被刀绞着似的,简单处理完他的伤口心急如焚:“怎么办?没有东西消毒。”

这样下去,他根本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橘猫:坟头蹦迪加载中

秦孑:坟头睡觉勿扰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