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爆.炸

沈穆甚至叫陈长青也叫哥,徐白禾又想。为什么不叫前辈、陈老师、或者任何别的称呼,偏偏要叫他青哥?明明刚认识半个月,就值得这么亲密?

徐白禾一边想要发疯,一边努力劝诫自己冷静下来,不停回想心理医生给过他的那些建议。沈穆还在里面洗澡,哗哗的水声让他焦虑。

……先把手机还回去。他强迫自己退出聊天框,刚将页面返回微信首页,忽然,一条新的信息弹出来,另外一个聊天框跳到微信最上面,备注名字是“学长”。

他动作一顿。

消息预览里写着:“穆穆,听说你进组拍戏了,最近……”

徐白禾认识这头像,是现在签在他名下的许言之。

他打开聊天框,预览被隐藏的内容是“最近还好吗?”

聊天框先是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快,第二条消息也过来了。

“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当练习生,感觉跟大学时期没什么区别,就是天天跳舞,挺无聊的。”

然后是第三条:“前几天看到你的热搜,有点想你了。”

第四条:“你跟陈长青关系怎么样?最近他的工作室有接触我,问我有没有兴趣签在他名下。”

徐白禾呼吸一顿。

陈长青接触许言之……许言之的硬性条件在娱乐圈算不上好,至今还没出道,籍籍无名之辈,他主动过来挖墙脚,挖一个没什么潜力的纯新人,除了沈穆以外想不到别的理由。

签约许言之的事情沈穆一直讳莫如深,从不肯对外人提起,还要求徐白禾一字也不许提。他将这件事告诉刚认识不久的陈长青,也许是出于信任,但沈穆并非随意敞开心扉之人。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他跟陈长青做了某种交易,为了把许言之从星越解放出来。

更准确的说,也许是为了把他自己从星越解放出来,为了……摆脱让他感到窒息的大哥。

徐白禾静静地望着手机,有一段时间他甚至都听不见浴室里的水声,只能听见胸腔里变得极慢的心跳。他此刻竟然没有感到愤怒,只感到无力和恐惧。

他知道自己作为大哥很失职,但从第一天看到襁褓中的沈穆开始,他便一直倾尽一切的爱他,视他为全世界最贵、最无可替代的珍宝,哪怕让他沾上半点俗世的尘土都会心痛不已。沈穆知道,也许还有点可怜他,所以敬他为大哥,从未真正与他撕破脸。徐白禾同样也知道他知道,因此总是有恃无恐地踩着那根危险的钢丝,以为弟弟总会包容他。

过去十几年,哪怕是他们吵得最凶的时候,沈穆也从未像这样对他做过欺瞒。

徐白禾感到刹那的晕眩,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页面依然停留在许言之的聊天框,已经没有新的信息进来了。

他没有回复,直接把许言之的整个聊天点了删除,让它消失在微信的首页。

刚好,浴室里水声停了。他将手机重新放回去,沈穆很快裹着浴巾出来,道:“哥,你去洗吧。”

徐白禾看着他没说话。

沈穆对大哥的任何情绪变化都极为敏感,立刻停下脚步,还保持着擦头发的动作,打量着他的神色:“怎么了?”

“小穆。”

“嗯?”

徐白禾就这么继续看着他,张张嘴,后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沈穆走到大哥身前,还潮湿的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徐白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抓得非常用力,将他的皮肤抓得泛白。沈穆被捏疼了,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攥得无法动弹半分。

沈穆有不好的预感:“到底怎么了?”

徐白禾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又一次张嘴,却依然没能发出半个音来。沈穆发现他的嘴唇在发抖。

他把声音放得更轻,带了一点哄的意思:“哥,你捏疼我了。”

徐白禾松开他的手,撑住额头,坐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状态的确有点吓人,沈穆拿起手机,一边给秘书发微信问情况,一边又小心地喊了一句:“哥?”

“没什么……”徐白禾说,“你说得对,我昨晚没睡好,有点难受。”

“早点睡吧。”沈穆又说。

“好,”徐白禾点头,然后伸出双手,紧紧环抱住沈穆的腰。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沈穆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有擦干的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徐白禾的头发里。

“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徐白禾没回答,兀自抱了一会,又很自然地松开手臂,道:“我去洗澡了。”

沈穆有些茫然地目送他进浴室,刘秘书很快回复了他的信息:“最近徐总还好呀,没什么反常的。”

这叫没什么反常?

沈穆皱眉站了一会,没想到什么头绪,趁大哥洗澡的间隙里,他去前台帮他开了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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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里的空房不多了,开房花了一点时间。再回顶楼的时候,正看见吴云扶着陈长青,站在最里面那扇门门口,单手艰难地掏房卡。沈穆刚走进走廊,吴云抬头看到他,立马大松一口气,忙道:“快快,小穆,帮我接一下这人。”

沈穆大步走过去,从她肩膀上接过陈长青。陈长青居然醉得一塌糊涂,满身酒味,任他们摆弄,被架过去之后无意识地靠在沈穆的肩头,滚烫又急促的呼吸贴着他的脖子,发出了一点难受的呻.吟。

沈穆伸手摸了一下他发烫的脸颊,问:“怎么喝成这样?”

吴云叹气:“不知道,遇到不痛快的事了吧,红的洋的混着灌自己。”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沈穆想,屋里一个莫名其妙发疯的,屋外遇到一个烂醉如泥的,约好的么?

吴云从陈长青身上继续摸房卡,沈穆低下头,小声问:“青哥,你还好么?”

陈长青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呢喃了一句什么,听不清楚。吴云还在说:“他助理要半个多小时才能过来,我想先去洗澡,你能不能照看他一下?”

沈穆无奈,陈长青平时对他多有照顾,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拒绝,但今天这个状况,他只能道:“云姐,我屋里还有一个……要不等我十分钟吧,我马上过来。”

“哟,”吴云抬起头来看他,了然地笑,“那没事,你先忙,我看着他就行。”

房卡找到了,吴云刷开了门,想把陈长青接过来。沈穆扶住他的左胳膊,正要扶他站直,忽然被他死死抱住,勒得他甚至喘不上气。

这是今天晚上第二次被人抱住了。

沈穆无言两秒,尝试跟醉汉讲道理:“青哥,你先松手,我们扶你回去。”

陈长青本就比他们都高,常年健身保持良好的体力,此时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像是要把双手当成绳子捆住什么东西一样,将沈穆紧紧地扣在自己怀里。

两人胸膛贴胸膛,心跳贴心跳,陈长青低下头,发烫的脸颊靠着他的脸颊,嘴唇离他的耳朵很近,他终于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一个名字:“小羽。”

沈穆听清楚后,沉默了一会。

并不是为此感到难过或者尴尬,单纯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表示。陈长青从一开始便坦然地向他表述过心意,沈穆很清楚他现在把他当成了谁。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已经功成名就的大明星也算是圈内少有的痴情人。

沈穆像刚才安抚徐白禾一样,拍拍他的背,道:“青哥,你喝醉了,我是沈穆。”

但他就是不肯放手,抓着沈穆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三人在门口僵持了几分钟,隔壁传来开门声。

刚洗完澡的徐白禾开门出来,看见自家弟弟正被人死死地抱在怀里。

他刚才花了一个洗澡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没撑过这一秒钟内给他带来的刺激。

沈穆眼看着徐白禾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差,他主动道:“哥,帮我们扶一下,陈老师喝醉了。”

吴云愣在边上:“这是……徐总?他是你哥?”

徐白禾神色阴沉,走过来一把拽住陈长青的肩膀。沈穆的头皮立刻麻了——他想起了那晚在酒店门口的拉扯。

这两个人各喝醉一次,为什么倒霉的都是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事情果然朝着熟悉的方向发展。陈长青哪怕喝醉了也是一米八多的成年男性,也许本能里就带着对徐白禾的敌意,两人很快就发展成对抗,对抗的中心就是倒霉的、还穿着睡衣的沈穆。这一次没有酒店工作人员拉架,只有一个震惊到张大嘴的吴云。

于是沈穆也开始感到不爽了,他的烦躁情绪在这场戏剧性地冲突中达到顶点,他推开陈长青,甩开徐白禾的手臂,往后连退几步:“够了!”

吴云茫然地扶住陈长青,徐白禾只盯着沈穆,用一种几乎要将他拆骨入肚的眼神,比那晚在T市的酒店里还要疯狂,这一回,他没有喝酒。

沈穆先跟吴云道:“云姐,你照看一下青哥吧,我这边暂时腾不出空。”

惊呆的吴云马上点头,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对奇怪的兄弟俩,道:“好的,你们早点休息。”

门一关,酒鬼进去了,剩下沈穆和徐白禾。

徐白禾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一点疲惫和风雨欲来的危险:“当着我的面怎么不叫青哥了,要叫陈老师?”

沈穆道:“先进去。”

说完,他先进了房间,徐白禾跟在他的后面,“嘭”地一声,将门重重地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