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将受伤的手放在被子外头,防止被压到,然后疲倦地闭上眼。陈长青帮他掖好被子,靠在床头安静地看台本。
对于沈穆来说,这是第一次枕边躺了其他人,他本来只是想赌陈长青敢不敢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等到脑袋真的沾了枕头,汹涌的困意席卷而来,甚至没给他适应的机会,便将他拖入了睡梦之中。
陈长青刚看了三页台词,身边人便不安分地用受伤的手掌蹭被子。他转过头去,看见沈穆毫无防备的睡颜,睡梦里正微微皱着眉,大约因为伤口又开始发痒了。
他抓住沈穆的手腕,目光重新回到台本上。
沈穆没法蹭伤口,眉头皱起更紧,手指无意识地微微抽筋。陈长青的注意力实在没法集中,忍不住又去看身边的人,轻声问:“伤口这么难受?”
沈穆已经进入深眠,嘴唇动了动,呢喃了几个没有意义的单词。
“睡着了倒是挺乖的。”他又说。
他将台本轻轻放回床头,又小心地替沈穆将纱布解开,拿来小扇子,给他发烫发痒的伤口扇风。
纱布揭开之后,沈穆似乎感觉好了许多,神经性抽筋的手指也安分下来,眉间渐渐舒展。
陈长青支着下巴看着他的脸,慢慢也开始觉得困。他没再帮他把纱布缠回去,就这样握着他的手腕,也躺了下来。
一夜无梦。
沈穆醒来的时候,忘了自己昨晚的挑衅,也忘了身边还睡了别人。
是闹钟把他吵醒的,他不快地想要伸手去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左手没法动弹。他在手机的嗡嗡震动声中醒了半分钟神,另外一只不属于他的手从他枕边探过,帮他关掉了闹钟。
沈穆转过头去,差点亲到陈长青的嘴唇。
两人都没有睡醒,就这样在极近的距离下对上了彼此的眼睛,好像一对真正亲密无间的情侣。
沈穆的左手掌发痒,下意识地想要去蹭,刚动弹了一下,握在他手腕上的手立刻用力,陈长青哑声道:“别乱动,我把你纱布拆了。”
沈穆有些含糊地“嗯?”了一声。
陈长青将脸埋进他的锁骨里,被子里的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以拥抱的姿势几乎与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声音里还带着浓浓地睡意,道:“你也太不安分了,逮着机会就想蹭伤口,今天还是去医院看看。”
沈穆又“啊”了一声,被他紧紧抱着,终于有点回过神来了:“你抓着我的手抓了一夜?”
“嗯。”陈长青的声音从他锁骨处传来,“还早,我再睡十分钟。”
沈穆不说话了,任由他抱着,睁眼看着还有些昏暗的天花板。
现在是早上,两人挨得紧了,陈长青身上的一部分不容忽视地昭示着热度。但他紧紧只是抱着,连动都没动一下,呼吸贴在沈穆的锁骨处,已经逐渐悠长。
说十分钟,就是十分钟。
沈穆却感觉过了半个小时。
陈长青回笼觉醒来,松开他,从被子里坐起身,跟他道早。沈穆从另一头下了床,已经睡意全无,道:“下次不跟你赌了。”
陈长青的目光追随着他,看他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照亮了他修长的身体。因为常年跳舞的原因,沈穆一直保持着极佳的体态,哪怕只是一个晨光里的剪影,陈长青依然觉得有种很舒展的美,是他在圈内十几年都很少见的美。
他走了两秒的神,才接上沈穆的话:“这就认输了?”
沈穆轻轻甩着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转过身来,笑道:“是啊,青哥这个玩法,迟早把两个人都玩进去。”
陈长青也笑,半真半假地说:“就算把我自己玩进去了,你也不会的。”
沈穆没有对这句话做出评价,准备进浴室洗漱。陈长青叫住他,把他叫来床边,重新替他把伤口包扎好,道:“我回我房间洗漱,你注意伤口。”
沈穆点点头,此时非常乖巧:“谢谢。”
陈长青摸摸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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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伤并没有影响刘导对沈穆的严格要求,陈长青提了几次让他去医院看看,却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来。
《正春风》的四个主创各有各的剧本,各走各的剧情线,其中沈穆的角色戏份最少,也只有他的角色跟陈长青的角色有大幅交集。刘导把他们的通知单全排在一起,有时候白天拍他和陈长青,晚上拍吴云和林依依,过几天再换过来,跟工厂轮流三班倒一样,24小时不停机。
所以沈穆半天假也没敢请,伤口裂了又愈合,整天泡在汗里,一个多星期了还没好。
越是结痂,晚上便越是痒。没有陈长青晚上抓他的手,好几次醒来,他都发现梦里的自己把伤口蹭破了。
每天早上等化妆的时候,陈长青都要看一下沈穆手心的伤口,看了一周多都没见好,忍不住道:“晚上下戏我陪你去挂个急诊,怎么反反复复一直不结痂?”
沈穆正在背台词,头也不抬地说不想去。陈长青哄了他一句,刚好他的助理之一走进来,视线还在台本里的沈穆一下子雷达响了,迅速将手缩回,闭嘴不再提伤口的事情。
助理早就给徐白禾汇报过受伤的事,不过被唐路给忽悠了,只说蹭破点皮。
陈长青感到有趣,凑到沈穆身边,低声道:“再不去,我就跟你哥打小报告了。”
沈穆一愣,抬起头来,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瞪陈长青:“你跟谁一边的?”
陈长青觉得他这个表情特别可爱,又顾忌这里是公共空间,他的助理还在旁边,于是只悄悄将手从他身上的薄毯下伸进去,捏了捏他的小指。
沈穆眉头一皱,迅速把手往回缩。陈长青瞥了助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
感觉像偷.情。
今天下班时间早,但也到了晚上八点多。陈长青说到做到,开车送他去医院看手。小县城里没有三甲,只有一所不大的二甲医院,急诊里基本都是哭个不停的小孩,没有叫号系统,大家都挤在一个房间外面排队。沈穆一米八,陈长青更高,两人即使戴着帽子口罩,站在人群里依然鹤立鸡群,引来了所有妈妈的注视。
刚排了两分钟队,前后抱着娃的妈妈都来跟他们搭讪,沈穆想退缩了,拉了下陈长青的袖子,后者镇定地被妈妈们和孩子们包围,把沈穆挡在后面,还绅士地帮一位女士抱了一会孩子。
整整排了二十分钟,最后看病只花了两分钟。医生往他的手上扫了一眼,敷衍问几句病情,然后十指飞快地敲出病例和药单:“好了,下一位。”
沈穆:“……”
陈长青看着药单,开的药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吃点消炎药也好,看你的伤口都发炎了。”
沈穆道:“剧组的医生也能给我开。”
陈长青道:“至少要打破伤风。”
打针又排了半小时,再拿完药,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医院里空调开得高,又热又闷,一出来沈穆便没忍住摘了口罩,用纸巾擦下巴上的汗。
陈长青当明星久了,下意识观察周围有没有偷拍。好在小县城足够小也足够偏,出了医院四周已经静悄悄一片,连路人都没有几个。
于是他也放松下来,将口罩拉到鼻子下,见沈穆又在身上蹭伤口,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道:“别蹭了,怎么跟小猫似的?结的痂都是被你这么蹭掉的。”
沈穆抱怨了一句天气热,跟他一起回车上,将空调开到最大。
一路瞌睡,陈长青怕他又把伤口弄裂,主动提出来再陪他睡一晚,沈穆困得直点头,他们又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依然纯情又温馨,陈长青抓他的手抓了一整晚。
第二天醒来,反反复复被折腾的伤口终于再一次结出了宝贵的痂。
沈穆已经有点习惯陈长青的存在,没什么戒备地开着浴室的门,站在里面单手洗脸。哗哗的水声中,他听见陈长青在叫他,于是关掉水龙头应了一声:“怎么了?”
陈长青把他手机拿进来:“唐路找,连打了四个电话。”
沈穆一边拿毛巾擦脸,一边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间,“喂”了一声。
唐路的声音非常大,直冲头顶:“我的祖宗,你又上热搜了!徐总非得砍了我不可!快来酒店一楼,我在西餐区等你。”
沈穆一愣,转头看向门口的陈长青。
陈长青也听见了唐路的话,转身去拿自己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