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翎还在熟睡着,冬青心中忐忑,守在床边直到床上的人睡饱了,慢慢睁开了眼。
“冬青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叶翎一睁眼便看见冬青一脸担忧,面色泛白。
冬青将方才的事说给她听,意外的叶翎似乎并不太担心。
“就算他偷偷给我诊了脉知道我是个女人又如何呢?大不了就是一死,我这身子,多拖一天便多折磨我一天。”
日日咳血,五脏六腑似要咳出来一般,浑身疼痛,夜里疼得无法入睡……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坚持守在殿门口……”
“你不必自责,萧远铁了心要来给孤看病,即便你在,他一个大将军,你又能如何阻他?咳咳……”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还有,这件事便不要告诉容玉了!”
免得他担心却又无能为力,最后还要内疚自责。
她若没猜错,萧远若知道了她的女儿身,势必会在第二日朝会之上杀王甫一个措手不及,毕竟自己当初可是王甫从覃州请回来的。
别有用心用一个女人冒充王室公子还继承了王位,这可是谋逆之罪。
萧远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难得这天晚上叶翎居然睡了个好觉,虽然也做了梦,梦到的却是在覃州时与琴姑姑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日子……
醒来之后她便掐算着时间,直到冬青送来了早膳和汤药,她细细将清粥喝了一半,便没再用了。
“王上还是没有胃口么?”冬青担忧问道。
叶翎摇了摇头:“给孤更衣!”
冬青有些愕然,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给她换上了王服戴上金冠。
叶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幽幽道:“他们该来了!”
“他们?”冬青话音刚落,一阵吵闹的议论声夹杂着脚步声便传了过来。
她尚未来得及出门查看,萧远便已经将殿门推开。
浩浩荡荡一班臣子涌进了永宁殿。
叶翎坐在书案后头看着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竟出奇的平静:“冬青,你先出去。”
“王上……”
“出去。”叶翎冷声呵斥。
“是。”
冬青走后,叶翎方将视线移到王甫身上:“丞相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胡太医。”王甫没与她多言,只让胡太医上前给她诊脉。
叶翎挥退胡太医,咳了两声,这才道:“不必请脉了,你们这么些人过来,是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叶翎,是男还是女,对吗?”
萧远对着王甫哼笑一声:“王上比丞相大人看得明白。”
叶翎看着人群后头有个宫人端着白瓷酒杯,这阵仗着实是有些大了。
“丞相大人,还是您来跟诸位解释吧!”
她这话无疑让大家心中那点儿疑惑烟消云散,原来此事真的是丞相一手所为。
“你修要血口喷人,老夫当年只负责将你从覃州接回来,并不知晓你竟是假扮的叶翎公子。”
“即便如此,那也是大人你的失职。”萧远知道他是不可能承认的,最后肯定要将所有的罪名推在一个人的身上。
“当初王上可是你接回来的,闹出这般荒唐之事,丞相莫不是想说你丝毫不知情?”萧远咄咄逼人,“毕竟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女子有什么理由胆敢做这样不要命的事。”
言下之意,若没有王甫的授意谁能这般胆大妄为还能瞒住这么多人整整十年。
王甫知道他现在是洗不清自己的嫌疑了,但他已找到叶川,要不了多久便能翻身,只是眼下,真正的叶翎在哪儿。
“叶翎究竟在哪儿,你入宫的目的为何?”王甫一掌拍在她面前的桌案上,脸色铁青。
叶翎浑身颤抖像是被他吓着了一般,不敢抬头看他,嗫嚅道:“事已至此,丞相大人还要问我入宫的目的吗?”
萧远武人出身,一把钳在王甫肩上将其拉开来:“丞相大人,当着百官的面这般威胁人不好吧!”
王甫气得说不出话来,叶翎起身绕过所有人慢慢走到站在最后的宫人面前。
“这是给我准备的吧!”
殿里鸦雀无声,叶翎端起酒杯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头将其一饮而尽,旁边的人俱是慌忙伸了手,但最终无人阻拦。
“当年叶翎公子在前去覃州的途中被劫匪所杀,陈妃娘娘难以接受丧子的打击,一度疯疯癫癫……”
她将当年的事一一坦白,唯独在最后改了口:“丞相接我们回京,当我知道是要来做瑶国王上的便跟他坦白了身份。”
“你休要血口喷人!”王甫怒吼道。
叶翎恍若未闻,继续凄凄惨惨道:“本以为丞相会放过我,可谁知丞相大人竟决定将错就错,一边拿捏着我的把柄,一边让我做这个傀儡王上。”
叶翎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耳朵像是进了水一般,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最后血腥气涌上喉头,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原以为一切都将就此结束,却没曾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
周身的寒意慢慢将她包裹,待她回神,脚已经麻了。
叶翎正要扶着树起身,准备赶在他们之前溜回去,却不想突然有人从身后猛地抓住了她的肩。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里想做什么?”
叶翎手忙脚乱想捂她嘴让她小点儿声:“嘘,我可以解释!我……”
“什么人在那边,出来!”
为时已晚,唐煦他们已经听到这儿的动静,扬声呵斥道。
“你跟我过来!”褚芸二话不说揪着她的衣服,将她推了过去。
“哥哥,这里有个鬼鬼祟祟的女人。”
火光映照在叶翎脸上,唐煦第一个错愕出声:“夫、夫人?”
褚芸松开她,绕到她侧面,目光带着打量:“你、你是沈小姐。”
叶翎脸上扬起尴尬的微笑:“是。”
一直一言未发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垂目看着她,良久吩咐唐煦道:“送夫人和小姐回府。”
“是。”唐煦点了四个下属,拿了火把走到叶翎身边,“夫人请吧!”
褚芸不喜欢沈孟离,这是叶翎在回程的途中感受到的,这丫头老是拿下目线看她,那样子颇有几分轻蔑。
“沈小姐初来乍到,深更半夜便敢往这山上跑,倒不似一般闺中小姐!”褚芸说。
叶翎笑了笑:“彼此彼此。”
褚芸皱眉,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夸她吧?
“咳,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哥哥最是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今日你偷摸着跟到凤梧山,回去恐怕免不了一顿训斥。”
叶翎继续道:“彼此彼此!”
“你!”褚芸啧了一声,她倒也没说错,自己也是偷偷跑来的。
不过这沈孟离倒是很有气人的本事,说了两句话就成功把自己气到了。
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又被自己下葬一事搞得神经紧绷,从凤梧山颠簸回到将军府,叶翎是真的累了。
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她已经想不起自己多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这沈孟离的身体真不错,早上醒了便精神抖擞,胃口也很好,吃饱喝足,她也想清楚了许多事。
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她决定这一次就做一个难得糊涂之人,上一世背负太多,她好像从没为自己活过,而这一世借着沈孟离的身体,她定不要再给自己留下遗憾。
那么,新的一天,便从平安街开始吧!
“夫人,将军请您去花厅。”小喜面带忧色走了进来。
叶翎一愣:“没说因为什么事吗?”
小喜摇了摇头:“奴婢猜,可能是因为您昨晚偷偷出府一事。”
叶翎叹了口气,新的一天看来不是从平安街开始,而是从褚越的冷脸开始……
小喜将人送至花厅便侯在了门口,叶翎见褚越坐在那儿喝茶,便想也没想再下首的椅子上落座,甚至还随手拿了一块儿桌上的南瓜糕咬了一口,挺甜的。
褚越微微蹙着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叶翎等了半天一块儿南瓜糕都吃完了,也没见褚越有何指示,于是抬头去看他,冷不防四目相对,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瑶国的王上了,于是忙起身朝他福了福身。
“不知将军一早唤我来此,有何吩咐?”
褚越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你昨晚是怎么上的凤梧山?”
叶翎:“走上去的。”
“我是说,你怎么出的将军府?又是如何知道我在凤梧山?还有,你是第一次入京吧,如何得知凤梧山位置的?”褚越的问话颇为温和,却让叶翎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我……”
“别说你是偷偷摸摸出的府,府里的守卫我问过了,前门后门都没见过你。”
“……”叶翎藏在袖子中的手,忍不住攥成了拳,怪自己昨晚太冲动了,根本没想过被发现的后果。
“我早都说过了,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将军不信罢了!”
“你非得这般胡言乱语是不是?”褚越冷声道。
这沈孟离自从落水之后怎么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嘴里说的话没一句是可信的。
叶翎摊手:“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那要不将军帮我想个信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