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姒不明白,她的狼狈若是能让他产生慰藉和痛快的话,又为何要同意和离放她离开?
选择爱的那一个注定要遭受蚀心之痛,比起肉、体和尊严,她不愿今后生活在卜灵犀的阴影中。
想到这儿,闻人姒抬起头,直视君夜白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既然夫君都已经看到了我爹的冷酷无情,作为夫君的你总该帮衬一把妻子吧。”
肯定的陈述句。
冷笑在君夜白的脸上蔓延开来,不屑的目光扫过言之远愕然的神色和闻人姒的面无表情,心中忍不住嘲讽:一直以来,闻人姒在自己面前都伪装的极好,现在终于开始显露她的真面目了。怯懦,不过是她远离纷争的一个借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屑。
因为在乎,所以甘愿为在乎的人做自我。话说回来,翠儿竟然比他还幸福。最起码,在将军府的后院,闻人姒从来没有因为徐夫人和邵夫人而吃过醋,哪怕是一丁点的不悦他都未曾在他的脸上寻到过。
是的,君夜白不甘心,不甘心让一个在自己面前带了三年面具的女子,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而转身投入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这对于他来讲不公平。
言之远想要辨别什么,脸色有些阴沉:“闻人姒,你们这是何用意?难不成只是用一百万两来试探为父的心意?”
闻人姒微微叹口气,有气无力,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不想再和言之远深究什么,轻轻摇摇头:“并非如此,只是下雨路滑,路过娘家顺带来看看,碰巧想起翠儿的事情,和爹说上一说,谁知道爹的态度如此强硬。”
听闻人姒这么一说,言之远面色缓和,假装温怒道:“你这个丫头,小的时候就调皮,怎么长大之后还是会和为父开这样大的玩笑。”言之远转脸看向君夜白,眉头微微舒展,微怒的语气还在,“夜白啊,你也是的,怎么会帮着丫头来欺瞒我这个老头子呢。”
好像女儿和父亲开了过火的玩笑,父亲包容后的“责骂”,有点暖心的那种。可从言之远口中说出来,味道全变了。
君夜白此刻倒是顺着言之远的话往下接:“侯爷说的是,这不是我赶来的晚些嘛,谁知道夫人已经开始了,拦都拦不住。”
这样的演戏,闻人姒已经习以为常。三年的假装恩爱,她还有什么不能接招的。
被君夜白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闻人姒唯有应和的开口:“爹你不要往心里去,女儿只是一时起了玩儿心,不是有意……”
“怎么能不在意!”言之远打断了闻人姒的话,豁然站起身,“来人啊!”
管家张淮跑进来,言之远吩咐他:“去库房吩咐人准备一百万两的银票,给大小姐拿来。”
张淮一个怔愣,紧紧盯着言之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受宠爱的大小姐,今儿怎么才进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让侯爷阔绰的拿出一百万两!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早先小姐在府上的月银都没有他的工钱多吧。
言之远冷眼呵斥:“愣着干什么,耳朵聋了吗,还是本侯爷的话不管用了?”张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目光快速地扫了眼闻人姒和君夜白,满心都是疑惑,转身急急忙忙去了账房。
闻人姒瞪大眼睛,没想到她千辛万苦,又是低三下四,又是威胁,却不及君夜白的一句“女儿试探父亲”。
言之远向来爱做面子工程,在闻人姒面前他露出本来面目也就罢了,在君夜白面前,还是他说明了试探一事之后,言之远自然不能再坐视不理。
言之远最忌惮的就是君夜白,又怎么会在他的口中落下口实。暂且不说联姻所为强权,单是他在皇上面前一字千金,言之远也不会让声誉止于君夜白。
闻人姒自觉苦涩,心中越发凄凉。不经意间对上君夜白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心中一悸。
这就是他想看到的吧,若没了他的地位做靠山,她必然会遭受众叛亲离。
闻人姒缓慢抬起头,微微挺直了脊梁。可那又怎么样?即便没有高权地位相庇佑,凭她在现代所练就的独立本事,难不成还养活不了自己?
君夜白吃惊于闻人姒渐渐变得倔强的目光,似乎那一身的骄傲从现在开始才终于落于正主。
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转瞬即逝。避免言之远看出破绽,他转换成一抹欣赏,爱怜地看着闻人姒。
心中却道,已经巴不得要去见暮流觞了吧?怎么?你以为这一百万两不用还得吗?
言之远算是官场老人,自然早就听出了君夜白和闻人姒的红黑脸,只是涉及到强权倚靠的问题,他还没到能和君夜白正面交锋的地步,走上坡路的人多少总要做出一些牺牲,暂时的低头又能怎么样?女儿都可以不要了,更何况区区一百万两而已。
言之远目光长远,一向精于算计,否则何以在朝堂之上混迹了这么多年。
闻人姒对着言之远盈盈行礼:“多谢爹爹,女儿冒雨前来,甚为打扰,没想到爹爹还愿意倾囊相助,女儿心中过意不去。”
闻人姒面色柔弱,说的是真心话。
她从未想过倚靠任何人,故此翠儿的事情从一开始她就未曾想过是谁的责任,若非那牡丹要价太狠,她决计不会求君夜白和言之远。
言之远摆摆手,脸上笑容和善:“傻丫头,你是我的女儿,当爹的怎么能眼见女儿有难处而不帮忙呢?不然,非要落个铁石心肠的损誉了。”
说这话的时候,言之远目光看向君夜白,言外之意明朗:你们的“试探”如愿以偿。
都是明白人,君夜白叶不和他打马虎眼,起身拱手言谢:“侯爷果然爱女有加,若非今儿亲眼所见,实在易轻信了外面的谣言,平添不快。”
言之远眉头微锁,略有诧异:“哦?谣言,此话怎讲?”
君夜白轻叹一口气:“谣言嘛,亦真亦假,不足以记挂于心,都是些别有用心的小人散步的莫须有之事,侯爷也不必放在心上。”
见君夜白不说,言之远盯着君夜白的目光带了探究之色,但见君夜白回应的只是淡然和坦荡,言之远也不好再说什么。眉头舒展,朗声大笑。
“不愧是我塘国第一大将军,度量也非常人能及。”说完又是一阵魔性的笑声。
闻人姒感到好笑。并非是君夜白度量大,而是他没有言之远的患得患失和对权力的贪恋,故此自我做的太过潇洒,不会顾忌周围人的感受。
不,除了一人。
卜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