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怜心里琢磨着,见那公子引她走上一道鹅卵石铺就的路上,便脚下一滑,整个人朝那贵公子身上倒去。
——还好被这位好心公子稳稳接在怀中。
“姑娘没事吧?”贵公子的声音带着笑意,低低的扫过她的发顶,“前日里下过雨,路上湿滑,可要当心。”
温怜忙站起来,垂首娇羞道:“多谢公子了。”
饶是她已嫁了人,身边又有苏幕遮这等姿色的竹马,碰到这位公子这般的人物也忍不住心跳加速,后悔今日妆容不妥。
“前边就快到了。”贵公子笑道。
“麻烦公子了。”温怜道谢,跟着他稀里糊涂的进了殿门,并没有发现头顶上搞搞悬挂的“凤鸾殿”三字。
她越往里走,越觉得殿内宽阔明静,忙碌的宫人众多,开始暗中有些奇怪苏幕遮为何有这多人伺候,但也未想太多。
“进去吧。”
直到贵公子替她推开了房门,她才意识到不对劲——苏幕遮的宫殿,为何这位公子可以不用通传,直接带着外人闯入?
“这里果真是瑶华宫?”她脱口而出,可已经没有机会多想了。
“叫你进去你就进去,废什么话!”那一路温润如玉的公子居然露出一脸奸诈的冷笑,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温怜踉跄两步才站稳,看到殿内坐在案几前翻阅奏折的女人,心突然凉了半截。
“你这是做什么?”星澜有些疲惫的支着脑袋,看着面前惊恐不定的温怜,问把人带来的萧景言。
贵公子萧景言得意的笑了起来:“请你看热闹啊。看热闹自然要看全场,看半场多没意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带我到这里做什么!”温怜知道中计,惊恐的想往外逃,却被门口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拦住。
萧景言不理会,只吩咐下人道:“把人带上来吧。”
不过片刻功夫,一名外表邋遢,身形瘦小的中年男子被带入殿中。
放到平时,温怜是绝不会主动去看这些贱民的,此时瞟一眼却脱口而出:“王叔?”
王叔似是经历了不少波折,外衫上磨破了好几个洞,见了温怜,小心翼翼喊了句:“四小姐。”
“你为何在此!”温怜见了故人,非但没有惊喜,反而脑袋一翁。
萧景言抚掌笑道:“既是主仆相认了,那便好说了。”
“温四小姐。”他用那双特有的墨绿眼睛戏谑的看着温怜,“你口口声声说是当初是因为苏幕遮将你抛弃,你才被迫嫁入太守家,为何本公子派人探听到的消息,是你在苏幕遮动身赴京前,就已经收了太守家的聘礼呢?”
温怜颤了颤,没想到前日里随口哄苏幕遮的话竟然被人追去核实了。
她不知那日星澜与萧景言偷听的事,只当是苏幕遮说出去的,更是恼他。
“几位贵人,这聘礼一事,大约是民女父母答应代收的,民女此前也是不知的。”她委屈的眼眶也红了。
“嗯,言之有理。”萧景言赞许的点点头,又道,“你嫁入太守家后,是否一连卖了从前跟在太守公子身边的三位通房?若真如你此前所言,因苏幕遮的关系在太守府备受欺辱,岂还会有这般本事?”
温怜冷汗连连:“这三位通房是得罪了老夫人才被卖的,民女,民女只是替老夫人动的手罢了。”
“妙!你家老夫人在你家老爷被查处的时候气病了,这会已经撒手人寰,死无对证了。”萧景言又给她竖起了大拇指,话锋一转,“你这么能狡辩,你府里的下人知道么?”
他轻哼一声:“你如何在府中作威作,这位王管家可是一清二楚。你若再不肯承认,我便在抓几个从前你府里的下人来问问,左右他们这会也是四处逃窜的。”
温怜哪里想到这绿眼睛准备这么充分,这下是真的急哭了:“都是民女的错!民女见了旧人,一时心里委屈,便说夸张了些,民女没有歹心啊!”
萧景言却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时糊涂也就罢了。我再问你,你在沅水郡的成名诗《折桂林》以及后来所作的《如飞絮》、《月半时》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温怜跪倒在地,不敢回答。
“不说?那我便替你说吧。”萧景言道,“这几首带给你来才女名号的诗,都是出自苏幕遮之手吧。一面与太守家的公子定亲,一面又私下和有名的才子苏幕遮幽会,叫他助你博取名望,真是好打算。这会太守家倒了,想到京城里还有位听话的冤大头,就颠儿颠儿的赶过来。对了,适才来的路上还朝本公子的怀里倒。”
“温四小姐,你的风骚事迹可远不止我说的这几样,王管家从前替你处理了多少脏事,你却因为他知晓你太多秘密而将他遣走,是否太过卸磨杀驴了些?”
温怜连磕了头几个头:“民女知错了,民女知错了!请各位贵人高抬贵手,饶民女一条贱命!”
她看得出,那案几边一直没说话的女子才是真正做主的。
同为女子,知道最厌烦旁的女子流泪装无辜,便不敢再装,直接认错。
可她到底招惹上谁了!为何宫里的人会突然将她在沅水郡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这女人难道是……
她不敢往下想了。
“你误会了,没有人要你的命。”一直没有说话的星澜突然发声,从位上站了起来。
“陛下——”萧景言不满的拉长了语调,“这么坏的女人还不杀?”
温怜心中一咯噔。这看着比她还小一两岁的年轻女子,真的是女帝!那昨日里她说的坏话,女帝也一并知晓了?
星澜却瞥了眼萧景言,问他:“她犯了哪条重罪,足以杀头?”
萧景言撇撇嘴,没做声。
“多谢陛下大恩!”温怜忙道。
“朕可担不起你这一声谢。”星澜冷声道,“你虽未触犯梁律,可对苏幕遮百般利用,看似用情至深,实则杀人诛心,当真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