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皇到底还是老沉许多,虽心中有气,也还在暗暗斟酌中。
一个皇孙换对方女帝,自然是值得的,但若再搭上皇后……
不,他不能冒这个险,若把皇后妃子都搭进去,即便最后胜了,传到华夏四处,他卢国只会颜面扫地,沦为笑柄!
到时候无论是邻国还是卢国自己的百姓,都会嘲笑皇帝的无能。
赵国的事虽急,但眼前的情况更为棘手。
哪怕是撕破脸,彻底闹崩,也绝不让对方得逞。
“事到如今,你还真以为绑了几个人就能全身而退吗!来人!将这伙人围起来!”卢皇喝道,“识相的,放开人,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惜命的,也该退步了吧。
挟持几个人又如何?乱箭之下,又能活几个人?
然而,并没有任何一名梁国将士松手,反而将皇后颈上的刀驾的更近了。
“本皇已经让步了。”卢皇黑着脸,“难道你们真想拼个鱼死网破?未免也太过不明智了吧。”
耿信鸿却道:“不明智的,怕还是卢皇您吧。”
卢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适才明明喊了将士,竟没有一个人过来!
这满殿内外,都是梁军!
这不可能!他明明安排了周密的部署,这座山头上下都是他的人!
难道……
他看向被绑的皇后、妃子,以及那张先臂弯里的皇孙,逐渐变了脸色。
“梁女帝到——”
听到这声通传,卢国众人最终面如死灰。
梁女帝都回来了,他们的部署已然被击溃。
星澜快步迈入宴会厅,见此情此景,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过女帝!”耿信鸿与将士们齐声道。
她还穿着几天前狩猎时的衣裳,额前脸侧甚至还有些清晰可见的污渍,但却神采奕奕,明明是刚从牢中放出的人,丝毫不见疲软胆怯之态,叫众将士原还有些悬着的心也信心倍增。
女帝回来了!
萧景言佩剑站在星澜的身侧,一双墨绿的眼睛如猎豹般扫过这群“家人”或恼怒或哀求的脸。
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到星澜。
“萧景言你这个逆子!”卢皇骂道,“朕生你养你,真是养了头白眼狼。”
萧景言却平静道:“父皇,您并非养了一头白眼狼。而是,养了一群随时可以利用、牺牲、抛弃的后代罢了。”
他站在外边把卢皇从头到尾的态度听了个完全,没觉得可悲,倒觉得庆幸自己早看开了,否则这会心该多凉啊。
卢皇冷笑:“从前听你巧言令色,就该知你早已心怀叵测!你该已知晓,朕早已下令,但凡你表现出一丝反向,你的舞姬母妃就会被朕手下将士分尸喂狗。这会怕是已在地下哭你这不孝儿了!”
哪怕他此刻身处囹圄,能看到敌人悲恸难受的模样,也是值得的。
萧景言的眼里却只有冷漠,甚至一丝丝的怜悯。
“卢皇还没醒呢?”耿信鸿幸灾乐祸道,“我们女帝早已洞察你的阴谋,将萧妃的母妃接走,夺了你军将士的衣裳,伪装起来,否则岂能那么容易擒来你的皇后和皇孙?”
“至于你布置在这山头的将士嘛。”他笑了笑,“早已全部投降我军。如今整片山头还不知情的,也只有咱殿中这几位了。”
卢皇身子僵住,无力的坐倒在地。
“卢皇。”星澜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前几日还未敲定的条款,该重新谈谈了吧。”
……
一刻钟后,耿信鸿站在门前,再一次检查了宴会厅内将士的部署情况,才无声的关了门,让女帝和卢皇再重谈一次贸易往来的细节。
他知道,这一次再谈,可不像上一次那么宽容轻松了,不让卢皇脱几层皮,女帝是不会罢休的。
不说割地,这赔款只怕要让他们肉痛几十年。
他又最后确认了一眼女帝的安全情况,看到萧景言片刻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也放下心来。
其实一开始,耿信鸿对这位成天跳来跳去的萧妃是没有任何好感和信任的,再加上他是卢皇的亲生儿子,是以与女帝的计划和安排一个字也没透露给他,怕他背叛。
但现在看来,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对女帝的忠诚。
耿信鸿刚出来到户外,便瞧见张先还真不知道从哪找了根糖葫芦,正逗那卢国皇孙,一大一小相视而笑,还真像父子两个。
见那皇孙真喜欢张先的样子,耿信鸿忍不住道:“放过人孩子吧,回去指不定怎么挨打。”
说挨打都是轻的,当中这么多人的面,让卢皇丢了大脸面,只怕他往后数年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就是因为回去要挨打,这会让他开心会嘛。”张先丝毫不避讳的当着孩子面说这些话,还温和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明明让孩子挨打的就是你啊……耿信鸿心里这么想的,没有说出来。
立场不同,他没必要同情这个孩子。
但若他是张先,也不会利用孩童下手,顶多绑了威胁,不会教孩子乱说话。
张先此人,行事一向诡谲,绝非正人君子。
虽然他与两任女帝关系都很密切,但朝臣对他的评价普遍都不高。
当初他作为现任女帝的启蒙先生,能在女帝继任皇位第一日就公开反对的行为,本身就令不少人反感,觉得他冷酷无情,不忠不义。
现在女帝起来了,他又支持女帝,足见其是个贪生怕死的墙头草。
但耿信鸿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孩子你是怎么哄的,怎么爹都不认了,还替你喊‘贼喊捉贼’?”
张先却不以为意:“小孩子嘛,给点甜头,都好哄。”
“别忘了,女帝小时候就是我带大的。”回忆起从前,张先露出回味的笑意,“她小时候真的是玲珑可爱,说什么就听什么。我懒得教书的时候,就哄她玩游戏,给我剥瓜子切点心,比现在听话多了,哪像现在这么多心眼。”
耿信鸿:“……”
浑水摸鱼教书,最后还嫌学生不够出色,这先生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