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尚书却是没有立刻退下,反而拱手道:“陛下,臣有一个想法,或许可解当下难题。”
“哦?说来听听。”星澜微讶。
曹尚书道:“陛下,当下百姓穷困,国库空虚,战乱是一部分原因,但更有一部分银钱被地方官员截留。臣以为,现下充盈国库最快的办法,就是彻查贪官污吏,也不用赶尽杀绝,只赶几个过分的杀一儆百,就能逼迫地方官将贪污的银钱交还给国库。”
星澜略一思量,觉得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历朝历代的贪官污吏就像雨后春草,斩不尽,理不觉,哪怕一把火全烧了,第二年还是会生出新的来。
所以过去许多皇帝甚至知道谁在贪,也不处理,只要不出幺蛾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处理了这一个,换的下一个可能更贪,与其如此,不如就留着前一个,至少已经贪足了。
但如今国难在即,也必须叫他们出点血了。
“爱卿此计甚妙!”星澜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曹尚书竟能想出奇招,甚至拦下这得罪人的活,当下连连夸赞。
“今日回去你再缕缕,明日朕再叫上刑部,共商细策。”
“臣遵旨。”曹尚书叩首退下。
他走出凤鸾殿,又忍不住摸了摸藏在身上的信件,发现还在,才安下心来。
以他的见识和水准,哪来的胆子叫陛下彻查贪官污吏呢?
这都是几日前,一名叫唐平的侍从送来信件上的写到的。
唐平他不陌生,写信之人也自然是上一任户部尚书,当年执掌半壁朝政的贵妃玉京秋。
他像是早早就料到了户部会遇到的难题,在女帝寻来之前就将解决问题的办法提前送来。
但反复叮嘱曹尚书,要他以自己的名义献策,不可透露他是幕后之人。
想到这里,曹尚书脚步放缓,叹了口气。
玉京秋年纪比他儿子还小,却是天纵英才,户部在他手上的时候,比现在灵活有序的多。
这些年他屡屡碰到难题,都不由自主的想向玉京秋求助,多方打听,却都联络不上他。
这一次危及女帝了,却是他主动派人联系过来。
……终究还是放不下啊。
曹尚书走后,又有一人来觐见星澜,却是阮连空。
星澜见他走进,一时有些恍惚。
阮连空从入宫时起,几乎就跟块膏药一样黏在她身边,要么献宝,要么找各种理由同行。
可与赵国一役结束,却似乎再没像从前那般经常在她面前露脸,这有一两个月都没见着了。
唉,没他在身边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臣参见陛下。”阮连空上前行礼,面色恭敬。
他该是终于到了长个子的年纪,几个月不见个头冲的飞快,已经比星澜高了大半个头了,只是还是瘦黑瘦黑的。
不过俗话说得好,男子一高遮百丑,虽然他只是从小瘦猴长成举止得体的长瘦猴,看着比从前还是顺眼了许多。
“何事?”星澜问。
“臣日前奏请陛下拨款改造码头,开设海外商贸,如今思虑再三,实为不妥,故来请罪。”阮连空道。
星澜挑了挑眉:“海外商贸的开展迫在眉睫,若非银两用于赈灾了,早已拨款改造了。你无需请罪,有话直说吧。”
阮连空这才安下心道:“臣以为,陛下可暂时省下这笔银钱。”
“哦?”星澜又惊讶了,“你们今日一个个怎么都这么贴心,换着法子给朕省银子?”
原来阮连空回京后,按照星澜之前的吩咐,主动和一只海外的商队接洽上,互相学习彼此的语言,闲暇时也沟通了不少。
后来他假扮普通商人,接触了另一批来自同一国家的商队,询问他们到过的其他国家的商贸情况。
这才知道,有的国家是会让商队先交钱,再圈出一片地来,建造市场给他们交易。
这样既可以方便控制市场的规模大小,又可以空手套白狼。
一举两得。
梁国市场大,商队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以啊,阮连空,办法不错。”星澜歪着头冲他笑,“他们的语言你都学会了?来讲两句听听?”
阮连空差点脸红,心道说了你也听不懂啊,但明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自谦,说学艺不精,不在陛下面前卖弄。
他也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进后宫,费尽心思讨好女帝,从始至终没得到一个好脸色。
如今转做正事了,反而第一次被夸奖了。
他有些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满足?空虚?又有点好笑。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星澜又同他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叫他下去了。
“对了。”她又喊住走到门口的阮连空,不经意的问,“上次与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什么事?”阮连空一时没想起来。
星澜看他,眼里又带了笑意:“这么快就忘了?问你,要不要继续留在后宫。”
阮连空顿时没做声。
星澜等了会,又道:“是没考虑好,还是不敢说?”
“没考虑好。”阮连空闷声闷气的回答。
“嗯,那再多考虑会儿吧。”星澜也没逼他做决定。
说是考虑,阮连空却觉得,这就是在变向的要他离开后宫。
苏幕遮也是一心放在朝政上,陛下怎么没要他离开呢?这不公平。
阮连空走后,星澜还有那么点庆幸。
倒不是舍不得他离开,只是他若离开了,她日后翻牌子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虽然也没准备翻他,但是能翻的只有流萤和段泓两个人的牌子的话,这皇帝也当的太可怜了吧。
……
第二日,星澜同户部、刑部确定细则后,刑部就火速行动,直接抄了京城的几个惯贪。
然而和朝臣斗,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除了几个惯贪,剩下老奸巨猾的臣子们哪里看不出星澜的意图,人人都按兵不动,等她接下来的态度。
没想到接下来被拱出来的人,竟是京城段家。
并非礼部段尚书的段家,而是画侍诏段泓的段家。
星澜看着雪花般弹劾段泓父亲的奏折,只想呵呵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