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星澜脚步僵了僵,几乎有一瞬间都想逃离这片北境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间,就被她弃置脑后,并且连连唾弃。
大老远的来都来了,总不能这么快就知难而退。
更何况张先说的不错,当今天下,能帮她的只有戟辉了。
无论如何,见面再说。
只要……再不提往日的帝妃关系就好。
她不再犹豫,径直向三道岭而去。
……
是夜,军营内。
营帐正中的桌上摆了一张巨大的舆图,周围站着那几位整个北地最有头有脸的将军。
此时他们正听其中一人分析当下的军情,纷纷低着头,没有一人敢去看站在上首位,一身锦衣的戟辉的表情。
因为他们用脚想都能猜到,一定很难看。
戟辉突然一把拍在桌上,怒斥正在说话的那名将军:“李副将,这就是你要说的?任由晋国无休止的骚扰我梁国的边境?”
众人不由的把头低的更下了,戟辉平时不喜发火,但一旦发怒,根本不是他们承受得起的。
更不提京城出事后,他日日都在烦心。
李副将慌忙抱拳:“将军请息怒,如,如今晋国的动向已经全在我军的掌控之中了,他们继续骚扰也只有损兵折将的后果,我军将士定不能叫他们翻出任何浪花!”
“别在这里给我装傻!”戟辉又是一拳打在桌上,传出出现清晰的木头断裂的声音,“晋军的目的难道你们不清楚吗!他们宁可损兵折将,也要不停的在边境骚扰我军,目的就是拖延我军的兵力,叫我军不能出征京城!”
李副将都快哭了,自从京城那边传来女帝退位,其弟星海继位的消息后,戟将军不眠不休了许久,一直计划着出兵京城,替女帝把皇位夺回来。
但北境到京城路途遥远,出兵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更不提晋国和星海勾结,不停的派兵在边境骚扰戟辉的军队,也不正面进攻,就是打游击,目的正是为了牵扯住戟辉,叫他完全没办法率军离开。
一旦离开,就等于把梁国北境拱手送给晋国。
好不容易时间长了,戟将军冷静了一阵子,内地又传来女帝不在宫中,已经出逃,后来被杀害,抛尸江中的消息。
消息众多,真真假假的叫人辨别不了,戟辉就又焦躁了。
“戟将军!女帝说不定已经安全了。”众人忍不住多劝了几句,“若是她在,定也不希望您抛下北境,一意孤行的去救她的。您……”
戟辉却抬手止住他的话头:“够了,我意已决,明日随我到交战区,制定交战计划,将晋军彻底拦在我梁国境外!”
众将士捣蒜似的点头。
“派往内地搜查的人呢,都还没有消息吗?”她又问。
众将士又拼命的摇头。
他们也是不懂了,明明将军已经和纪医女情投意合,连她亲生缝制的锦衣都穿在身上了,怎么还对那位女帝的事情那么上心?
在北境当个土皇帝不好吗?还给前任主子尽忠呢。
戟辉挥手叫他们快滚。
众人自然不愿在这时候触戟辉的霉头,连忙离开,唯有一名负责后勤的将领硬着头皮留下来。
他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将军,现在军中军医缺的厉害,属下已经同医药大家的纪家协商了好多次了,人就是不派人来啊。”
戟辉蹙眉问:“纪家家主怎么说?”
将领忙道:“纪家家主说,家中就一个独女,还未成婚,放心不下。什么时候女儿成婚了,他就能一心为军中培养军医了。说……想请将军多照拂,帮着留意青年才俊。”
这话说得委婉,分明的意思便是,你不娶我女儿,我就不出军医!什么留意青年才俊,都是场面话!
戟辉眉头拧的更紧:“知道了,你下去吧。”
后勤将领连忙脚底抹油跑了,他也不知道将军是什么意思,明明他已经和纪医女相好了,却一直不娶。
难道真和他梁女帝后妃的身份有关系?
不,这和他没关系,他还是不猜了,只要将军能想办法搞定纪家就行。
那将领刚离开,戟辉就一反刚才的冷酷无情,飞快的脱了那身锦衣,心烦意乱的扔在一边,只留了件贴身的内衫,还挽起了袖口,大大咧咧的坐在帐内。
他的侍从阿虾连忙赶过来,替他拾起衣裳。
戟辉到北境后收了两名侍从,一人姓喻,一人姓夏,都是乌孙本地人,戟辉觉着他们名字拗口,就阿鱼阿虾的喊着,最后军营里的人也都跟着这么叫。
这会阿鱼出去办事了,阿虾守着侍候。
“将军,这天已经凉了,您当心别冻着。”阿虾关切道。
“你好罗嗦啊,阿虾。”戟辉嚷着,又脱了鞋盘腿坐着,“这衣裳又厚又裹人,巴在身上真难受。”
阿虾顿时无语,他们这位戟将军刚来的时候又规矩又正经,走到哪里都威严自露,时间长了才发现,他私底下相当随便。
找块平地就能坐,有条小溪就能洗澡,没人的时候想怎么躺怎么躺,没有一点将军包袱……
问起来,他说别人也这样。至于这个“别人”是谁,就没人知道了。
见戟辉又坐下来研究舆图,阿虾便去后屋端了碗热腾腾的牛肉面,送到他的主子跟前,献宝道。
“将军,这是纪医女刚亲手烹的您最爱的牛肉面,快趁热尝尝吧。”
戟辉一见又皱了眉:“不是说了不要她做这些事儿了么,她一个医女,看病采药的正事不做,成天缝衣服、下厨的做什么?”
阿虾刚想说“知道您心疼舍不得”,还没说出口,就听戟辉嘟囔了句:“……做的又不好吃。”
阿虾:“……”
这时候另一名侍从阿鱼自外而入,见状撇嘴不语。
那纪医女三天两头的就来寻他们两个帮忙送这送那,他总没答应,偏偏阿虾耳根子软,觉得纪医女和将军般配,总半推半就的答应。
旁人误会也就罢了,他阿虾也是收拾过咱们将军寝房的人,也不看看那床头边挂的画像是谁!
还不如改名阿瞎算了!
“将军。”阿鱼拱手道,“军营外有一少年求见,说是您京城的故人。”
“知道了,带进来吧。”戟辉点头。
阿鱼应声退下。
他们大军到北境一年多的时间,除了传信,几乎没和京城人有过接触。也就是这两个月京城出了事,陆陆续续有些人跑到北境投奔戟辉,大多是过去戟辉的同窗,或者女帝近臣的家眷。
开始的时候,每每有人来,戟辉都很激动,盼望着有人能带来点有用的消息,甚至不切实际的幻想是星澜亲自到来……后来一次次失望,也就没那么期待了,不过来了人还是第一时间接见。
……
星澜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进了军营。
好歹是军机要地,连盘问都没盘问两句就放进来,让她精心准备的一番说辞没有用武之地,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被径直带到主营帐内,掀开帘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将军席上的男子,心跳就漏了两拍。
真的是戟辉。
大约是北地风吹日晒的缘故,他的肤色比上次回京城又深了两分,但一点没显得老气难看,反而彰显出健康与活力。轻薄贴身的内衫下隐隐印出强健的身形,手臂的肌肉线条透着男人最原始的力量。
这样的男人,对大多数女子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也怪不得才来北境这么会,就把当地的女子们迷的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