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鱼闻言就是一哆嗦。
他的老天鹅啊,将军就出去了那么一刻钟,这是遭遇了什么。
这要么不拒绝,要么直接拒绝到姥姥家了,这么兴师动众的宣布,纪医女知道怕是要气昏吧?
他发誓以后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将军,不能错过任何好戏!
阿鱼并不知道,许多事旁人主动讲的,人都听不进去,唯有自己捕捉到的,才容易记到心里。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赶紧去传话!”戟辉抡起拳头威胁阿鱼,可话还没说完,自己急吼吼的就往外跑。
“哎,将军您去哪啊!”阿鱼急问。
“去找她。”戟辉头也不回的说。
阿鱼下意识还以为他说的纪医女,接着反应过来,是要去找女帝啊!
“将军,您这急不来啊,说不定人家还在气头上呢!”他连忙将自家主子拦下。
“那怎么办?”戟辉反问。
“自然是慢慢培养感情,给人家个台阶下啊,您这一头包的过去,叫人家原谅您,还是不原谅您呢,这不让人家为难嘛。”阿鱼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杰出的感情小军师。
“不可。”戟辉坚决道,“我一日不说清楚,她就误会我一日,难过一日,那可不行。”
她想生他气,气多久都可以,责罚他也行,就是不能自己躲起来难过了。
他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免得她一个人躲起来哭!
天,他最怕女人哭了。
说完也不理阿鱼,一阵风似的吹到星澜住的营帐处。
没想到她根本不在,天还没亮就被拉去连祭祀的流程了,这会儿正被一大群姑婆围着指点,戟辉想去也不好去。
他在外边徘徊了许久,见星澜学的专注,也不想打断了,只想着等今晚祭祀以后一定跟她说个清楚!
戟辉悻悻的往回走,竟没两步就撞上了守在外边的纪燕珺。
军营一向雷厉风行,他下的军令这会应该已经传遍全营了,无论纪燕珺什么时候来的,应该已经知道消息了。
“将军。”纪燕珺面上立刻浮了一抹笑容,上来打招呼,丝毫看不出半点不快,叫戟辉又一阵自我怀疑。
莫不是她真的不在意这些?是他想多了?
但想到那些让星澜不舒服的绯言绯语,他还是没好脸色:“纪医女来做什么。”
纪燕珺像是没看到他的黑脸,笑道:“今日原只是来同军医换点药材,路上听到将士们正说咱两的事,就想着来与你说道说道。”
戟辉沉默着摸了摸下巴,他发现女人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她们面上表露出来的和内心里想的,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
若是涉及军机大事,自然可以理解,但是就平时吃东西穿衣裳的小事也不表露出来,这是为什么?
不能都有话直说吗。
他揣摩了半天,还是觉得猜不透纪燕珺的意思,若放在平时,他早就懒得多想,听之任之了,但现在牵扯到星澜,他就不能那么草率了。
“你想说道什么?”戟辉摆出一张“我已了如指掌”的脸。
纪燕珺温婉一笑:“燕珺是想对将军道,燕珺不怕流言蜚语,将军也不必放在心上,清者自清,旁的事情大可随他们去说。”
说完移开美目,望向远山的方向,肆意清高的模样。
她今日正梳了偏发髻,特意将繁复好看的那一面对这戟辉,这“仙子远望”的画面若叫旁的男子看见,那没有几个不着迷的。
但戟辉不一样啊。
他最讨厌清高的人,尤其是真清高。
他甚至觉得,他在纪燕珺的侧脸上,看到了他那位后宫老室友,苏幕遮的影子,当下就火了!
这么多年了,京城里的人人事事,他许多都记不清了,唯有苏幕遮和星澜一样,在他心里留下了一生不可磨灭的印记,能让他到现在看到那么些影子还来气。
“纪医女。”他道,“我戟辉一个糙汉子流言蜚语传成什么样都不在意,但你毕竟是个待嫁的姑娘,这些流言可是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纪燕珺呼吸沉了沉,还是平稳道:“燕珺不在意,若是无法与心悦之人心意相通,燕珺宁可终生不嫁。”
说完她幽幽的朝戟辉望了一眼。这些话他听得明白吗?
“你等得起,你爹等不起啊。”戟辉果然辜负了她的期待,“前天你爹还来找过我呢,说你年纪到了,该谈婚论嫁了,要请我帮忙留意乌孙城的青年才俊。我原本想着不急,等你自己慢慢挑,这会儿看来,是要加快进程了。”
纪燕珺的脸刷的惨白。
她父亲前两日明明是去暗示他向她提亲的事,被他一顿敷衍回来,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留意旁的青年才俊了?
“这……燕珺再回去同家父谈谈。”她只得这么说。
戟辉继续道:“那就请纪医女回家转告,说你还不想成亲,不要让你父亲常以你的婚事为理由,限制乌孙军医的数量。”
纪燕珺惊道:“家父对将军一向忠诚不二!”
“忠不忠诚,可不是口头说了算的。”戟辉连续发狠,“不要忘了,你纪家是如何打压北境其他医药世家做到今天这个地位的,他们可都是憋了一口气的。”
这话当中的威胁之意不可谓不浓,叫常居闺中的纪燕珺心慌不已。
她从来只道自己是乌孙城世家之女,他父亲在城中威望很高,殊不知跟拳头和兵器比起来,什么都不是。只要戟辉一句话,乌孙城医药世家的姓氏就能变上一变。
戟辉见她怕了,轻哼一声就走了。
爽。
还是直接用对敌人的法子对付她有用,直接上硬的,整那些绵里藏针的干嘛。
可算找到法子了。
他走后,纪燕珺险些站立不稳。
她这些日都在和父亲游走各方,想将篝火节祭司一位给自己确定下来,多方周璇后想应该差不多了,没想到一直到今日都没人来找她来训练祭祀事宜,才知道没希望了。
她辗转打听到训练的地方,才发现当中正在训练的人是将军的那个表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不容易稳住心绪,想来把将军拉回来一点,结果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被威胁了不说,还牵连到了父亲。
好好的一盘棋,居然被一个什么突然冒出来的表妹打乱,生生下成现在这个样子。
莫不是京城来的女人都矜贵些,讨男人喜欢些?
凭什么她们北境的节日,叫一个外来女子担任祭司。
不行,若今晚的祭祀顺利进行了,这个女人指不定会取代她成为北境最尊贵的女性,甚至迷惑着将军去娶她。
将军这个人,他再了解不过了,但凡有点心思的女人,都能把他哄得团团转。
她还没输,还没输……
……
到了第二日傍晚的时候,篝火节终于快要开始了。
戟辉作为节日的主持,脸上被画了几道花花绿绿的颜料,坐在牛车的最前头,要带着祭祀的队伍,在城中游行一周。
他的牛车后方跟着两个人,左边是先知,是男性长辈,负责传递上苍的旨意,放飞神鸟,右边是祭司,年轻女性,象征着圣洁和高贵,负责向上苍传递子民的虔诚。
一般来说,先知是主持的父亲,祭司是主持的妻子,但是这多年下来,没有哪家人真的有能力压得过其他家,叫一家子上来主持,所以只有主持是乌孙地位最高之人,父亲和妻子都是象征性的。
今夜的星澜身着祭祀专用的三镶盘金长裙,长裙露出一部分肩膀和手臂,不过裸露的地方也都涂了祭祀的花纹,所以并不伤风败俗,在戟辉看来相反有种异域独特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