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那位所有人都以为去谋不得了大业,独自在野外生活也能游刃有余的星澜,正浑身泥巴的在河道边打滚。
她攀得了悬崖,爬得了老树,游得过江海,躲得过追兵……却阴不过北境的初冬。
夜里她寻了个还算僻静的山洞歇息,第二天一早出门第一脚就踩上了地上结的薄冰上,站立不稳,顺坡滚了下去。
等搜查的追兵闻声赶过来的时候,人早就滚不见了。
她一路滚到了湍急的河里,顺流不知道扑腾了多久,才寻到机会抓住岸边延伸出的巨石,艰难的爬到了岸边。
还没等她在泥泞的扑棱清楚,就被两个路过打水的中年妇人给拖了上来。
这时候她才看清楚,两个妇人赶路都拄着木条,脚下鞋底绑了防滑的藤蔓,才不会跟她一样,一脚漂了千里远。
“啧啧,这姑娘生的还可以啊,死在这荒郊野外怪可惜了。”一妇人抹开她脸上的泥,感叹道。
“带回去给她换身干净衣裳吧。”另一妇人接话。
啊,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星澜原就生了些绝望,身体也到了极限,这会儿听到得救了,感动的热泪盈眶。
每每在她身处绝境的时候,总能碰到贵人相助,这是怎样的好命啊!
想到这里,她意识一阵放松,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遥遥晃晃的牛拉板车上了。
身上被人换了干燥绵柔的衣裳,头发里的淤泥也被清理干净束起,腹里不是空荡荡的火烧,口中还有浓稠的米香,应该是给她喂过粥……
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但是,为什么板车上还会挤了这么多和她一样打扮的妙龄女子?而且大家还都被捆在了一起!
板车行在官道上,路面很平整,不算颠簸,可女孩子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有一些还低低的啜泣起来。
“……我不想卖身,不想去青楼接客。”
“我也是,呜呜,为什么爹娘那么狠心要把我卖了,弟弟要治病,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我的江郎啊,来世再见了……”
星澜默默的缩在角落里,听女孩子们的低语,又看了眼坐在前边赶车的两个妇人,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额侧的青筋直跳!
她还以为她被救了!
不对,她是被救了,但是救她的人马上要把她和这群小姐妹们卖到青楼里去!
她挣脱不开绳子,便连忙扭了扭身子,发现不仅银子没了,用来防身的簪中刃和袖里箭也全部被搜走了!
不过想来这两个妇人应该不知道簪子这些的用途,不然一定会发现她是个危险人物。
……
板车进了个星澜从没来过的城,停在了一间名叫“君又来”的酒楼前。
名字还挺文雅,但这大白天的大堂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反而隐隐有欢笑声从楼上传来,一看就不是正经酒楼。
女孩子们哭的更大声了。
星澜见状也连忙跟着哇哇嚷起来,她一点也不想特立独行引人注意,嗷的格外卖力。
她丢了暗器,且不说解不开绳索,即便解开了,这会街上人少,她又不认识路,直接跑八成跑不掉,不如装装柔弱,安分点进了青楼再找机会开溜。
她想着像她们这种刚来的,应该还要培训一段时间,不会直接安排上岗接客的……吧。
没想到她刚嗷了两嗓子,后脑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都哭什么哭,一个个给我笑起来!”妇人骂道,又指星澜,“还有你,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装什么贞洁烈女?”
星澜顿时没心情装了,缩在角落里,成为了一车哭泣美人中那朵最安静的莲花。
想到这两个人趁她昏迷的时候把她检查过了,就觉得一阵不适。
“算了,别说了。”另一名妇人扯了扯前一名,不耐烦道,“不是黄花大闺女就不是吧,大不了少卖几个钱,要是楼里不要,就卖去做丫鬟,一样的。”
星澜抽了抽嘴角,合着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她?
两个妇女,不,现在应该说是两个牙婆把板车的围栏放下来,将星澜这群被绳子系着手的姑娘扯下来,往楼里拉。
酒楼里很快出来个上了些年纪的老鸨出来挑货,不光看脸,还要摸摸身材,挑肥拣瘦的。
轮到星澜的时候倒是没多挑剔,看她相貌好,气质佳,又不哭不闹的,很快就把她留下来。
那两个牙婆应该是想做长期生意,站在旁边犹豫了会,还是腆着脸对那老鸨道:“万姐,我们也不想瞒您,这姑娘虽是少女打扮,从前应该是嫁过人的。”
这些是必须说清楚的,因为少女第一次可以额外收银子,价格可以卖的更贵些。
牙婆想多赚点钱,节约这一路的开销,收的都是黄花大闺女,这样每一名价格都高一些。
星澜虽然是个例外,她们也不想滥竽充数。
“知道了,怪不得这么安分。”老鸨也没如她们所料那般拒收或者压价,“你们也别成天送处子来,我调教起来也费事。听话的老姑娘要一点,有的客人也喜欢。”
老,老姑娘?
这被叫“万姐”老鸨又问星澜:“成亲几年了,和相公多久一次?”
“啊,啊?”饶是星澜脸皮再厚,被问这种问题都不好意思了,但本着不生事的原则,还是回答,“三四年了,和相公,和相公……没多少次。”
万姐叹了口气:“唉,又是个相公不行的。”
星澜:“……”
万姐又道:“既然你有经验,一会儿地字号的客人你去伺候,看看你本事怎么样,要是客人满意,你可以直接做我们楼里的尊贵姑娘,有单独的住所,还给配丫鬟的。”
星澜顿时一个哆嗦,啥,这才刚来说几句话,就要上岗了?都不用培训培训啥的?
“不是,万姐,那个。”星澜磕磕巴巴道,“我这初来乍到,还啥也不会呢,您要不再多教我几天的……”
万姐亲切的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儿,不紧张,记着一条原则,把客人当成自己的相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