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动了动身子，把头贴在贺圣朝上下起伏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如果在今日听到那些真相以前，她可能会又一次被贺圣朝表现出的深情所打动，说不定还会情不自禁的迎合他做点什么。
但现在，她只觉得他的演技拙劣又可笑。
“星澜？”大概是见她半天没动静，贺圣朝又低低的唤了声她的名字。
星澜嗯了一声：“明晚给你答案，行吗？”
说完这句话，她能感觉靠着的这个人的心跳速度又加快了。
“……今晚就说不行吗？”他低头，难耐的吻了吻星澜的发。
星澜忍住推开他的冲动，垂首道：“再给我点时间想想。”
“好。”贺圣朝这样说，却还是抱着她不松手。
“贺圣朝。”星澜突然抬头，认真的看着他，“你从来不恨我么，不想报复我么？”
这是她重逢贺圣朝这么久，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但其实藏在她心里很久了。
“原来你在纠结这个问题。”贺圣朝爽朗的一笑，“当然想报复啊，想把你按在龙床上，日日夜夜狠狠报复。”
星澜已经免疫贺圣朝的黄腔了。
“你太狡猾了。”她道，“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贺圣朝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些。
“如果你真的想要答案，那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没必要。想要的，我会争取，失去的，我会夺回来。”他正色道，“比起恨和报复，我更想得到你。”
星澜点了点头。
……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星澜就忙活起来了。
她把这两日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小亭，陪他慢慢的说话，给他讲书本上的知识，还同他一起练了练剑。
贺圣朝不是个人，但稚子无辜，星澜不想把这份厌恶感牵连到小亭身上。
“嫂嫂。”小亭紧紧挨着她坐下，“明天，《诗经》。”
他现在说话已经很自然了，只是还不适应说长一些的句子。
也不知道够不够贺圣朝的标准，他准备什么时候把她送走。
“小亭，明天姐姐有事，你找别的先生，或者自己学哦。”星澜冲他笑了笑。
“啊？哦。”小亭面上难掩失落之色，但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
小小倔强的表情里有那么些现在贺圣朝的影子了。
“小亭。”星澜像好兄弟一样靠着他柔弱的肩膀，“姐姐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的，你也要快点学会长大，给你哥分担一点。”
小亭却拼命的摇头：“嫂嫂不走，好不好？”
星澜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摸了摸他的脸蛋儿，转移话题：“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那么怕你哥？是因为他……你才不愿意说话的吗？”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她原本以为这孩子是小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折磨了，才不愿意说话。相处之中慢慢觉得，他似乎只对他大哥贺圣朝一人胆怯，对其他人都还是很亲近的。
一提到这个话题，小亭果然不安的抱紧了双臂，低头不做声。
“姐姐都不能说吗？”星澜问。
小亭犹豫了会儿，突然像只小老鼠一样，钻到了星澜怀里。
“我看见，哥哥杀了三哥。”他小声道，“我不敢惹他生气，怕他杀我。”
他不愿多说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
他躲在门后，偷看到大哥和三哥在雨中激烈的争吵着他听不懂的东西，后来大哥拔剑刺死了三哥，血溅得大哥身上脸上都是。后来大哥发现了躲在门后的他，把剑扔在他脚下，然后叫他滚。
他不懂为什么大哥会这么残忍。
明明两个哥哥过去还经常相约着骑马狩猎，转个眼个功夫就能刀刃相向。
自那天起，恐惧占据了他的喉咙，叫他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
他害怕惹怒贺圣朝，害怕他有一天也会像对三哥那样，也用力的捅穿他的胸膛。
星澜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经小亭这么一说，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她看着胆怯的孩子，心想她如果再毒辣一点，只要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彻底毁掉他们兄弟两的关系。
比如，他能那样对你三哥，也可能那样对你，你一定要小心。
再比如，三哥是无辜的，他死的太不值得了……
孩子的世界很小，在他心中重要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影响他的全部认知和想法。
只要此时她挑拨离间，再加上贺圣朝不喜解释的性格，他们兄弟一辈子都会有间隙。
……但她到底不会把旁人牵扯进自己和贺圣朝的恩怨中。
“傻孩子。”她拍了拍小亭的背，“你哥他不会伤害你的，永远都不会。”
“真的吗？”小亭期盼的望着她，这个神仙嫂嫂说的话，一定都是真的。
“真的。”星澜道，“不然他怎么会专程叫姐姐来教你读书呢？”
“嗯……”小亭琢磨了会儿，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还有。”星澜又道，“如果他不杀你三哥，三哥就会杀了他，这一点你明白吗？”
赵国当年的夺嫡之争，惨烈得传遍了整个华夏。
贺圣朝作为胜出之人，名声自然也一并响彻出去。
然而小亭木然的摇摇头，还并不能理解。
“因为皇帝的位子只有一个。”星澜说着，自己的声音也酸涩起来，“大哥和三哥都想要皇位，只能争得头破血流。哪怕其中的一方想要放弃，另一方也不会相信……所以，只会有胜利的一方活下来，失败的下场，只有死。哪怕只是为了活下来，你大哥都只能这么做。”
小亭依旧不解的看着她：“皇帝的位子，就那么好吗？人人都想要？”
“小亭不想当皇帝吗？”星澜问。
小亭拼命的摇头。当皇帝那么累的事，大哥爱去做就让他做吧！
“那小亭可要监督你大哥多生儿子了。”星澜笑出声，“不然等他没了，就是你继承皇位了。”
小亭也被星澜逗笑了：“嫂嫂生一个。”
星澜的笑容凝固在面上，然后慢慢融化。
“走吧，小亭。”她牵起孩子，“再带姐姐看看你的仓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