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连空被女人欺负习惯了,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口也没还一句,自顾自的琢磨起来。
可还没看两眼,就抬头对薛女官下定论道:“你这导火口太小了,无论燃料成分怎么改配比,都燃不起来的。”
薛女官本来就困的厉害,听了不由大怒:“你就摸了一下,能摸出什么名堂,在我这里指点江山?你不是最擅讨好皇帝博名声么,还是回去伺候主子吧,别在我这碍眼,耽误正事。”
阮连空在手艺圈子里有名,除了他制出过闻名遐迩的纵轴大风车以外,还因为向梁女帝献宝封妃一炮而红。
圈子里对他的评价向来是褒贬不一,像薛女官这样爱憎分明、厌恶世俗的,自然是对他嫌弃如敝履。
她哪知阮连空早在星澜的迫害下锻造出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不理难听的谩骂,把木球里的粉尘都倒出来,取了小刀就开始鼓鼓捣捣。
薛女官看他这幅老好人脾气的样子,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想到他为博上位做的些难看事,又把这份愧疚的心绪压了下去。
算了,就当他不存在吧,省得又去打小报告。
正当她又整个人沉浸在了钻研当中时,又听到身旁阮连空带笑的声音:“好了。”
“又怎么了?”她不耐烦道。
阮连空将他改制后的木球重新递还给她:“点燃试试吧,小心别炸伤自己了。”
平淡的声音里透着止不住的自信。
自己这么多天都没炸响过一次,他随随便便用刀刮两下就能成功?薛女官可不信这个邪。
“好啊,试试就试试。”她大为光火,飞快地用打火石点了火源,赌气的就把木球捧在手上不动。
反正肯定也会和之前的许许多多次一样,不会炸。
“当心!”阮连空大骇,猛地推上去,点燃的木球应声而落,落在地上的同时,砰的一声炸裂,然后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
薛女官脑袋一片空白。
炸了?
真的炸了?
“成,成功了!”她惊喜的掐了一把身旁的阮连空,“疼不疼啊?”
“疼……”阮连空翻了个白眼。
“疼就不是在做梦!”她高兴道,“真的炸了!”
虽然炸的不会如齐皇在烟火大会上展示的那般强劲,但至少有模有样了,而且无疑已经是各国当中进度最快的了!
看着那一地的残渣和散落到衣服上的灰尘木屑,高兴之余,终于回过神来。
……刚刚要不是阮连空推她了,这木球就要炸在自己手上了。
不说直接炸掉吧,炸个血肉模糊还是绰绰有余的。
“做我们这行的,怎能如此意气用事,几条命都不够搭的。”阮连空无奈的多说了几句。
娇纵如薛女官,往日连萧景言的唠叨都不放在心上的,如今也心虚了。
从前再怎么对眼前这人有偏见,实力在前,也不得不服。
“你……怎么做到的。”她小声问。
“来,我告诉你。”阮连空又捡了颗木球,递到她面前一一解释,“成分配比这方面我不懂,你更专业,但是导火的口做的太细了,空气流通不够,火很容易熄灭,再加上最上一层你放的是最难烧起来的木屑,所以无论你怎么改配比,这火药都不会炸。”
“可是如果导火口做的太宽,火药会受潮,里面的硫也会泼出来。”薛女官坚持道。
“所以我用纱布把里边燃料全部包起来,纱布吸水防潮,也能防漏,办法有很多。”阮连空说着,看着红衣女孩子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这会儿的挫败失落,又忍不住安慰了两句,“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导火这点小细节没处理好罢了,要是我一个人,肯定做不到你现在这步。”
薛女官到底年轻,听了面色稍霁,又忍不住抬眼多打量了会儿这名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
只几眼就发现了她琢磨了好几日都没发现的问题,或许他……确实如传言里说的那样,有两把刷子的。
“继续吧!”她想起自己的冒犯,难为情的掩饰过去。
“是我继续。”阮连空若无其事的接过她手中的工具,“你现在去睡会儿吧,精力不够也影响思路。”
不说“睡”这个字还好,一说倦意就席卷而来。
眼见研制有了进展,薛女官也放松下来。
“好。”她红着脸点点头,快步往休息处走,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抬脸认真对阮连空道,“我叫薛倩。”
……
星澜回去处理了一些公事,快结束的时候就听到萧景言那边传来好消息,说研制的火药已经能炸了,虽然威力不足,但显然已经过了最难的一关。
她心情很好,回居所的脚步都忍不住轻快了些。
谁料一进门,就发现了满屋里飘散着……羊毛?
接着就看到流萤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费力的换着衣服,他的轮椅,裤腿上沾的全是泥巴和羊毛。
“这是怎么了?”星澜惊愕的奔向流萤,看到他没有受伤,只是有些狼狈,才松了口气。
她想起流萤是她请萧景言帮忙送回来的,随口问了句:“不是萧景言那家伙捉弄你吧?”
不等流萤回答,她又自顾自的摸着下巴道:“……不不,应该不会,萧景言现在比从前成熟稳重多了,不会像以前那么幼稚了。”
她蹲在流萤身边,帮他清理身上的羊毛,柔声问:“到底怎么啦?”
流萤张张嘴,本想一五一十的告诉她萧景言是怎么把他推着去河边驱赶喝水的羊群的,看到她对萧景言的信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最终道了句:“……只是不小心。”
他哪里想到,萧景言就是笃定他没脸把这么丢人的事跟星澜讲,才敢这般捉弄他的。
星澜笑了笑,没有多往心里去,帮着流萤换好了衣裳,叫廖晴带人打扫了房间里的羊毛,便没有再过问此事了。
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流萤摸了本书假装看起来,隐瞒起了自己的小情绪。
书上的内容一点也看进去,倒是萧景言那张欠抽的脸时常浮现眼前,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头一次出现在流萤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