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言说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要强行证明自己不是被一个没能耐的人打得落花流水的,但他还是选择说出来,想让星澜提高警惕。
星澜却是没有反对他:“嗯,我知道。这次我们准备充足,技高一筹,不代表下次交锋就一定能赢。这个斐嘉年纪不大,城府却很深,一开始是有些恼羞成怒,后来无论我怎么激他,他都没再中我的圈套。能沉得住气的人,本事一定不会太差。”
“那边境那批敌军你准备怎么处置?”萧景言又问。
“还是照原计划来。”星澜想了会,并不准备因为斐嘉这次莫名的谈判到来改变已下的军令,“反抗的都杀了,投降的暂时关起来。”
……
星澜和玉京秋的大军继续对边境那批敌军进行包夹,断水断粮,果然没两日,当中就有人出来投降了。
和星澜预料的不差,第一批投降是莫尔莱人。
这些人莫尔莱人像是天生软骨头,之前在晋国见到的公爵和表姐是,现在的普通将士也是。
他们数量不多,但没有一个是直接上场的战士,全是后勤兵,负责运货和炊事的。
星澜没有下令杀这批人,只是关押起来,于是第二天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有阿佛尔人也来投降了。
倒是那群高大有力,生的跟野兽似的特伦战士宁死不屈,战死到最后一刻。
然而投降也并不意味着一定能活下来。
星澜这边暂时不缺粮草,却也禁不住多养这么多人吃白食。
于是她将这群俘虏打散了,分到卢国各郡,加入到重建城镇的人力当中去。
要么搬砖盖房子,要么去田里耕地,而且专门下了旨,要对他们严加看管,有不听话偷懒的、动歪脑筋生事的,直接杀掉,不给第二次机会。
她的这番举动自然也传到了码头敌军耳中,也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影响,据探子回报,说码头有部分船只离开了港口。
但船只上装的是货,还是人,就未可知了。
……
解决了梁、卢边境的压力,玉京秋抽调了大部分兵力回梁国京城以及沿海湾防守,以防生变,星澜则继续和萧景言一起带领大军往码头逼近。
这些外邦人,必须一个不留的赶走,否则后患无穷。
他们规划战线,沿路部署兵力,让大军有序压往南边。
但越是临近大战,星澜的心底就越不安。
“怎么了?”军营里,萧景言走到她身边,“一直愁眉苦脸的。”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星澜坦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我没考虑到的。”
讲道理,他们现在的兵力应该是超过码头敌军兵力的,又制了火药在手,再加上更熟悉地形,这场仗没理由会输。
就像是女人神奇的第六感,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斐嘉那种人……会乖乖等在码头被她打?他有这么傻?还是说他会仓皇逃离?
但他那日放狠话的样子也不像是毫无准备。
“我也觉得有些蹊跷。”萧景言托腮,“你觉得如果我们是斐嘉,我们会准备怎么做?”
星澜皱起眉。
她突然想起那日谈判结束后,斐嘉最后对她说的话。
——走之前想留给你一句话。
——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和我斐嘉合作的。
合作……其他人……
“我知道了!齐国!”星澜突然道,“齐国一直在玩花样,隐瞒战况!我们一直忽视了!”
“你是说斐嘉会找齐国合作?”萧景言敏锐的问。
“对!斐嘉临走时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和他合作,他如果真的想找人合作,肯定不止找我们一家!如果他找到齐国,齐皇那个老狐狸十有八九会合作!”星澜如梦初醒。
她立刻冲回营帐内,抽出一摞纸张,思考着应该怎么措词。
“还有晋国,他们两家从来没有底线,只顾眼前利益,不管百姓死活。”萧景言跟进来提醒,“现在是不是赵皇在晋国守着,要提醒他一下。”
“你说得对。”星澜很快落笔,先给贺圣朝写信,分析了现下的情况,提醒他注意提防段玉泽生事。
其实她这段时间一直有和贺圣朝保持联络,毕竟打仗用的是他的人,胜败与否,牺牲多少,都有必要跟他说,只是这里距离晋国路途遥远,再加上码头被控,又不能走水路,即便快马加鞭,信也要月余才能送到,所以两人沟通不多,消息都有些滞后。
她非常信任贺圣朝的能力,相信有他在,段玉泽玩不出花样,但还是尽可能的把最新的军情和她的想法传递给他。
末了犹豫了会儿,在最后加上一句:“如果形势有变,赵国受迫,务必先援赵国,不管段玉泽。”
这句话在萧景言看来有点废话,他知道贺圣朝现在在晋国边境驻有三万大军,如果赵国有变,他肯定会立刻回援自家啊,这有啥好强调的。
但星澜不觉得废话,她比萧景言更了解贺圣朝,知道他是个更看重结果而非过程的人。
如果晋国真的反水,他说不定真能做出强压段玉泽,不回防赵国的决定,因为这样更有效。
但如果因此让赵国防御空虚,让贺声亭他们受到威胁,星澜会非常愧疚。
她匆匆写完第一封信,交由侍从送了出去,然后开始琢磨着写第二封。
晋国那边有贺圣朝,那如果齐皇作妖,谁去应对最合适?
整个华夏局势瞬息万变,这场战争就像一场棋局,一支大军就是一枚棋子,如何移动棋子,如何损失最小的吃掉对方的棋子,如何赢得整场棋局的胜利……都是她这个下棋之人需要仔细考虑的。
她闭上眼,想象整个华夏各方势力的分布如棋盘般呈现在眼前。
——谁的军队在对齐国的距离上更占优势?
——谁的军队即便暂时调离原处也影响不到大局?
——谁值得她十全十的信任?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星澜睁开眼,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下“戟辉”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