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从楼顶上下来，匠人已经到了。
徐烜一走，这些匠人就都靠着离珠。
离珠平时没有什么事情，很少过去，不过跟下面的人打过几次交道，渐渐也就知根知底了。
他们此前为墨临渊赶制了一批武器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事情做，当得知离珠让他们过来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惊喜的。
等离珠说完，几个人的脸色都一阵青一阵白。
她期待的看着几人：“可以吗？”
领头的匠人名叫徐崇，是徐烜的兄弟。
他手里也是有真功夫的，平时为人也很低调沉稳。
“大人要做匕首自然是可以的，只要给出图纸来，什么样的我们都能做，只是妆奁之类的没有做过，不过可以试试。”
离珠笑道：“那就先试试，你们有手艺在，别的都不怕，图纸我回去先画两个出来，最主要的，你们做出来的东西不能让人瞧出来。”
徐崇拱手道：“这是自然。”
把这些事情交代好，离珠总算松了一口气。
西市这一段虽不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却是最热闹的地方。
今天早上的事情过后，离珠胸口像是憋着一团气，有火却撒不出来。
她走出铺子，西市上人来人往。
有人推着车子经过，还有妇人一边背着孩子一边吆喝。
迎面而来的芸芸众生让离珠心里憋着的那口气骤然一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人活在这世上，总要去做些什么。
与天斗，与人斗，与自己的命运斗，总要斗上一斗，才不枉来这人间一趟。
昭翌抬了抬下巴。
“公子，你看。”
离珠顺着昭翌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楚离玉身上换了一套黑色的深衣，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他没有注意到这边，只是神色有些紧张。
“他过来做什么？”
昭翌摇了摇头。
离珠正要跟上去，眼睛很尖的看到在楚离玉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这几个人很明显不是什么护卫。
离珠眉头紧紧皱着。
“走，跟上去。”
昭翌应了一声，和离珠跟了上去。
楚离玉神色有些紧张，穿过去的时候和一个迎面而来的大汉撞在一起。
他踉跄了几步，脸色更加苍白了。
那大汉身上背着猎物，踉跄了几下，一双铜铃大眼瞪着他：“你长不长眼睛？”
楚离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说什么，站稳了就走。
那大汉还在后面骂骂咧咧，昭翌和离珠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西市地形复杂，主干道上开着的，都是生意红火的买卖，再不济也是像离珠这般，要么不开张，一开张能吃上小半个月的生意。
主干道连接着小巷，小巷里开着的，就是一些小店。
楚离玉连拐了好几个弯，确定身后没有人跟上来，才拐进了一个小巷。
离珠看向昭翌，昭翌说道：“里面都是一些卖书画的，生意不是很好，他当时只是拜访过常应卿，那个死太监掌管天魁的时候，查明常应卿的死跟他没有关系，就放了他出来。他那段时间，可能一直呆在这里。”
楚离玉身上毕竟没有武功，根本不知道，他后面跟着不少人。
“我们要出去吗？”
离珠稍一顿，就下定决心。
“走！”
楚离玉刚刚要跨进去，就感觉身边有两个人接近。
离珠今日手上拿了一把扇子，她的扇子横在楚离玉面前。
楚离玉连退两步。
“你们要做什么？”
离珠沉声道：“你要进去做什么？你可想好了，后面有人跟着你。”
“你是谁？”
离珠重重呼出一口气。
“三公子，可有时间陪在下喝口茶？”
楚离玉听出离珠的声音，眉头顿时下压。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离珠丝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我回我自己的铺子我做什么？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这一下轮到离珠很惊讶：“你的铺子？”
楚离玉脸色有些难堪。
“也不能说是我的铺子——”
他挺起胸，抬头，对上离珠无辜的眼睛的时候，一肚子火又烧不起来了。
“也不能说是我的铺子，先进去吧。里面说话方便。”
离珠点了点头。
这铺子是个卖字画的，离珠进去的时候，一眼就认出里面不少字画皆出自楚离玉的手笔。
店小二“蹭”地一下站起身，注意到离珠他们，他脸色犹豫。
“玉哥儿，你来了。”
楚离玉眉头一直拧在一起。
“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再说，拿壶茶水过来。三个杯子。”
楚离玉说完，提步往前面走，撩起帘子，走到后院。
离珠紧紧跟上。
后院并不大，一颗歪脖子的石榴树下摆了张石桌。
楚离玉极是冷淡的坐下，不悦的看着两人。
“坐吧。”
离珠环视了院子一圈，发现这里没有东洋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以为什么？我投靠东洋人吗？”
“你可知那日在龙门台宴请翰林院众学士的时候，东洋人也在？你让我怎么不怀疑你。”
楚离玉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在皇上面前嘴下留情？
离珠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她一只手握着拳，放在石桌上，她整个人也气鼓鼓的，夹枪带棒的说道：
“那我是不是也要谢谢你这段时间辛苦，在床上躺着还要去想怎么建东厂？”
两个人一时间也没话。
“你若是来吵架的，就回去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那边店小二已经端着茶盏过来，离珠猛的站起身，手一把掀起托盘，茶盏连着托盘一起掀翻在地。
楚离玉也跟着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离珠。
他比离珠高出一截，离珠要抬起头才能跟他对视。
昭翌拎着店小二走远，把院子留给他们二人。
离珠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你以为我想跟你吵？楚离玉，你是白痴吗？你能过殿试，就不能动动脑子？楚允当初为什么被流放？小周氏病死，这些事情即便没有我，就不会发生吗？你朝我发什么火！”
楚离玉紧紧握着拳头，身上因为用力而颤抖。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离珠看他滚了滚喉咙，把头扭向一侧，眼泪猝不及防的从他眼眶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