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试探之后,潘塔罗涅果然收起那副让朱樱鸡皮疙瘩砰砰直掉的模样。他本人并没有外在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柔和善,相反,这家伙的心恐怕比摩拉克斯砸的天星还要冷硬。
礼貌性质的把胳膊伸给女士借力,朱樱起身一站稳两人便不约而同向外躲闪,生怕被对方烫伤似的一东一西就差凭空跳到码头两端。
如果我兜里真能有钱……朱樱低头看着对方华丽的靴子默默腹诽。
如果我兜里真能有钱,绝对绝对不会考虑投资北国银行的任何理财产品——宁可扔到波越古海里打个水炮听响逗乐也不给小潘子打理,就这,普通人的钱进了他的口袋还能不能囫囵再出来怕是得画个大问号。
“时间不早,还是各自忙活去吧,告辞。”
懒洋洋的结束掉这次不愉快的会面,她转身走进已经变得暗淡的夕阳。
神出鬼没的副官站到执行官身后,询问的语气恭敬而小心:“潘塔罗涅大人,我们该如何对待这位女士?”
“嗯?”青年看着朱樱优哉游哉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她现在可是二席心尖尖上的心肝宝贝,不要怠慢。至于招待和报销的标准么……按照执行官夫人的水准去做。”
如果能用一个漂亮贵重的匣子把她装起来随身携带,想必博士绝不会吝啬他活了这几百年的收藏。那家伙现在正痴迷于从朱樱身上得到的血液,一头扎进实验室跟对待新婚妻子似的连助手喘气声大些都会被赶走,原因是怕他们吓到他的试管以至于反应进行不下去。
要不是他的切片在须弥被草之神全都给干掉了,说不定还能遇到博士和自己吵架的热闹场景。
神经病,妥妥的神经病。
副官微微睁大眼睛,至冬人沉默寡言的性格让他忍住了好奇没有作死:夫人的标准?二席的还是九席的?
“去收拾一间向阳且舒适的卧室给我们的贵客,没必要在这种地方省钱,免得回头被同事抱怨。”
青年心情极好的扔给手下一道命令,回首逆着海风吹来的方向凝望千帆云集之港。
看啊,祈祷过哀求过恳请过哭泣过却什么回应都没有得到的……过去的我。现在的我只要想,动动手指就能让美丽的仙人留在身边。可惜摩拉克斯已经陨落,否则他必定要当面问问那位神明,为何不肯垂下视线。
回到长乐茶馆时朱樱手上又多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有吃的有玩的,玩具散给侧街上成群结队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小吃拎回店里和好友分享。
“呦,你们还在呢?挺叫我感动哈。”
她扶着柱子迈过门槛,抬手将小吃交给上前迎接的靖远:“给你拿去后厨装盘,大家都尝个新鲜。”
外头茶客们搓琼玉牌搓得直冒火星,院子里钟离若陀对坐下棋。
见朱樱从外面回来,这局棋稀里糊涂就和了,若陀赶紧捡棋子收拾,生怕被发现自己十分钟前就该投子认输。钟离起身从伙计靖远手里接盘子:“我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回来。”
“别说的好像出去跟人相亲似的,我还小着呢。”朱樱隔着窗棂边洗手边和他打趣,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聊着就聊到今日见到的至冬执行官身上:“是个璃月人呢,是不是你们谁当年辜负过人家?我看浑身上下那怨气重的,中元节都不能放他出门儿。”
钟离都活了六千来年了,光陪伴璃月就三千七百年,这三千七百年里不知见过多少人听过多少祈祷,他又不是枚玉兆,一时之间根本弄不清朱樱说的是谁。
“也许?过几日寻个由头会上一会,见到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璃月的子民对于养育他的土地满腔恨意,身为岩之神就算已经退休了钟离也有在反省——这位子民跑去给冰神打工时他好像还没退休,前算后算都不能说和自己毫无关联。
若陀收拾好棋子,钟离边想边把手里的盘子放在空出来的桌子上。
长乐茶馆后院临窗那几竿翠竹实在是妙,生机盎然,浓绿如同碧玉般在凝固间流动着惊心动魄的光华。还有更靠外侧院墙的梧桐,堪称亭亭如盖。如今已是入秋,旁人家的梧桐早已一片连一片的落叶子,只有这儿的,似乎还能再坚持几天。
“洗手吃饭,谢你们都这会儿了还等着我。”靖远手艺不行,若陀更是只会吃不会做,所以这顿晚饭经了钟离客卿的手。圆墩墩的沙煲已经在火上文火慢炖了一个半时辰,伙计只需要烫个对厨艺没要求的青菜,加上朱樱从外面带的熟食,四人用餐足矣。
“我还买了豌豆凉糕,放在灶台上盖住了。你们谁想吃自己去切,记着留一半别碰。”
那一半是给魈留的,预备他来行针时做宵夜。
金翅鹏鸟扼守在荻花洲要道上,北可监控蒙德,西可防备须弥,东边还能眺望孤云阁,除了他自己,哪儿都能覆盖到。望舒客栈又没人能管得住他,自然想吃就吃一口,不想吃冷冷撇一句就走,老大不小的人了,个头一点变化都没有。
寂然饭毕,外头送茶点的摊主也来了。朱樱取出香片留他小坐,老人家说什么也不愿意,辞了又辞坚辞而去。等他出门挑上摊子走远,女子转身交代伙计:“你觉着哪一日空闲了就去看看这位老丈,问问他老两口愿不愿意来咱们灶上。守着码头摆一张小桌子累得慌也赚不来几个钱,若不是有必然的理由,咱们店里也不是不能匀出位置。”
这事虽重要但也无需紧着办,靖远应下就出去招呼客人,若陀又勤勤恳恳收拾碗筷往后厨送。
“下棋?”
石桌上直接刻了副棋盘,一只岩元素凝聚出来的小人双手过头撑着棋子盒子“嘿呦嘿呦”走到他身边。
“行啊。”朱樱就手掀开盖随便摸了颗云子出来看看,黑色,“我先走。”
若陀拎着凳子走过来看,这边出出主意那边出出主意,他帮谁谁的局面就会变得不大好。不过下棋的两个人都不计较,不就是局面不好么?局面太好这棋反倒下得没意思了。
下到一半若陀出去帮靖远收拾东西关门打烊,一局结束魈乖乖的从大门进来和钟离问好。平日里这位走的都是屋顶,今儿就是揍他一顿他也不往屋顶多看一眼。
他一来那只聒噪的鹩哥马上把头塞到翅膀底下一言不发,仔细看去居然颤巍巍的直哆嗦。
“你来了呀?去客房躺着。”朱樱把鸟架子挪到后院屋檐底下,结果鹩哥抖得更厉害了。
“帝君。”魈一贯是看见钟离必然要先上前问候再说别的,客卿先生背着手点点头,“看你状态比先前好了很多,我甚是欣慰。”
他身上缠绕的魔神怨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剩下这点估摸是今天不知在哪儿新蹭上的。少年仙人将武器收起来,垂手立在钟离面前:“谢大人关心。”
他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也许曾经也爱说爱笑过吧,不过最近几百年话越来越少,并非有意冷场。
“今日是最后一回行针,你睡到天亮再走,不欠这一夜。”朱樱给若陀和钟离泡了茶,催魈去楼上房间躺好,“如果真有人倒霉催的偏巧这个时候非要出门,遇上什么算他自家的,与你无关。”
本来就是,璃月港虽然没有宵禁,可也不能大半夜的往城外偏僻处钻。城内自然有千岩军把守安全无虞,野外的夜晚可就说不准了,全权仰赖魈一个人维持,迟早有一天活活累死他。
这种毫无保留的偏袒甚至颠倒了年龄。
按照时间算,魈至少比朱樱大了一千岁,这会儿却像是面对长辈说教的叛逆少年,主打一个听了但完全没有听进去。
“嗯,”他直接用风轮两立跑上楼,看上去很怕在钟离面前丢面子。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朱樱都快被他给气笑了,拐回头狠狠瞪了钟离一眼:“你看看他!你再看看你自己!你们两个得是亲生的吧!”
钟离……钟离选择听了但没听见。
扶危济生真君说了什么吗?也许吧,不过这和他往生堂客卿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成功辞掉上一份工作了!
理直气壮!
“我要动璃月地下的空间,先跟你们通个气儿。”借着这个机会,她张开手掌,数不尽的桃花从掌心纷纷滑落,墙外的行人翘起鼻子疑惑:“谁家捂冬桃呢?这也太香了,奶香奶香的,又香又甜,咱们去找找,问清楚了也买一些吧!”
地下的事儿不归钟离管,倒是若陀有些好奇:“怎么说?”
“地脉的信息告诉我前任雷神巴尔化身樱树以根须汲取残存的魔神怨念,数十年一祓即可保一地平安。”
朱樱平静的说出打算:“类似的经验璃月可以吸取使用并加以改进,我就能做到。”
“但你怎么办。”钟离没说行不行得通,璃月是璃月人的璃月,责任不应归在某一位仙家头上,又不是几百年前人类孱弱他们不得不顶在最前面。
魈签了契约他尚且于心不忍,朱樱难道不更是无辜?
也许再过上一段时间人类自己就能研究出清除魔神怨念的好办法,没必要旧友牺牲。
“你是不是年龄大了心也变软了?”朱樱靠在竹竿上笑话他:“我才不会吃那种把自己搭进去还不知道张嘴卖乖的亏,也别觉着我是不忍心。这件事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桃都乃鬼树,通天地人三界,送一些不该留在世上的东西离开实是分内之事。”
钟离沉默了片刻,抬起金色的眼睛直视朱樱:“所以……你在层岩巨渊之底沉睡了几百年,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害死归终的恶螭死后怨念不散,与其他覆灭在璃月大地上的魔神怨念混于一处,它们曾在人间屡次掀起瘟疫与灾厄。现在想想,正是自朱樱彻底失踪之后,异变才在仙人与人类的共同努力下逐渐得到控制……
还说不会吃把自己搭进去又不知道张嘴卖乖的亏,要不是有财富之神经常光临,这小茶馆怕是开不了几天就得被她改成赈济堂。
这些旧友啊!就没一个是做生意的料!
作者有话要说:北国银行或成最大怨种。
潘子啊,你可长点心吧!这些仙人都是哄你钱的,欠了账(不是)到时候人跑去其他星球生活,你去哪儿要?
剧场:
博士深情的抱着试管向同事们介绍:诸位,这是我老婆。
其他执行官:神经病啊!你有病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