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此时的模样称不上从容淡定,她面色发白,眼神木然,就连眉宇间都含着不安,整个人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好似一声大喊就能吓破她的胆子。
她倒不是因为卫晏而害怕,实则是被她刚才内心里的猜测给吓到了。如果原主和卫晏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那自己该怎么收场啊?
卫晏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神情,瞧见她这副惶恐模样,卫晏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再抬眸时,他的目光已变得温和平静,卫晏歪头浅笑道:“莺姐姐,我刚是在说笑呢,骗到你了吧。”
崔莺莺压在胸口上的那口气差点儿没缓过来,自己都在脑子里幻想着日后的惨状,毕竟她“玷污”了女主的男人,仅凭着女主的光环都能够杀死自己一百次了,就更别说她的那些护花使者了,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刚才的态度是在开玩笑,真当我是三岁孩童,分辨不出真假么。
卫晏越这么解释,崔莺莺越觉得他是在欲盖弥彰。
崔莺莺没控制住自己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纪不学好!
她那一眼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引得卫晏眉眼弯起。
“莺姐姐,之前便吩咐好了后厨,她做的都是你爱吃的那几道菜,你曾说过很喜欢这位厨娘的手艺,这次好不容易来了府里,好生养着身子,别让人心疼你。”卫晏朝她走来,一声叹息落在了崔莺莺的耳畔边,似是无奈,又似宠溺。
崔莺莺耳垂瞬间发烫,身子往另一边挪了挪,打算远离这个看似纯良其实并不温和的卫三郎。
卫晏揪住她的披帛,淡笑道:“就这么丁点大的屋子,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崔莺莺想要拽回那披帛,可是卫晏的劲儿太大了,她也不舍得毁掉着披帛,真要继续扯下去,鬼晓得会不会断掉。
崔莺莺憋着火气,指着卫晏的脸,嘴里的字一个一个地往外蹦,“你、别、太、过、分!”
卫晏看着她俏脸带怒,忍不住低低一笑,松开了扯着披帛的手,道:“不闹你了,我们之间也许久未见了,这次单独来看你,其实是...”
崔莺莺瞥目,没好气地说道:“是什么啊?”
卫晏眼神专注,那让人心神荡漾的桃花眸将崔莺莺装的满满当当,展颜一笑,“当然是想你了,还能是什么。”
崔莺莺倒吸一口凉气,再次确认四下再无旁人后,她小声训斥了一句:“三郎,请注意你我之间的分寸!”
卫晏看着她抗拒的神情,眼神暗淡下去,收起了脸上的笑,反讽道:“作为表弟的我,思念一下表姐,难道有错么。”
崔莺莺真心觉得自己无法跟眼前的这个少年交流,她蹙起眉心,再次下了逐客令,道:“三郎还是请回吧,我...担当不起你的这份想念。”
先不论原主和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自己目前的身份是嫁了人的,就算不为卫晏考虑,也得为自己多着想些。
崔莺莺在说完这番话后,隐约听见了一声脆响,像是什么玉质物件断了似的。崔莺莺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用余光扫着卫晏。
卫晏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看了崔莺莺一眼,随后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崔莺莺,将袖口里藏着的那支簪扔在了桌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意有所指的说道:“索性都是没人爱的物件,莺姐姐想扔就扔了它吧。”
这簪本来就是要送给崔莺莺的,可惜被她泼了冷水,且伤了心。
卫晏本来不想让崔莺莺知道这簪被他给弄断了,但转念一想,既然他不痛快,那崔莺莺也得陪着他一起难受。
所以,卫晏留下了那簪,头也不回的离开。
崔莺莺瞧见那玉簪上还有血的痕迹,眼皮子一跳,就忍不住心软喊了他一声,卫晏他停下了脚步,但只是一瞬间,然后消失在院子里。
这人...真是狗脾气。
崔莺莺见了他这副爱搭不理的姿态,气不打一处来,这卫三郎可真是个冤家,这相处了还没半柱香的时间,他就把自己给气得够呛,活脱脱一个浑货。
她揉着自己的心口,自己这病好不容易治好了,绝对不能再被气出病来,以后那卫三郎若是再敢偷摸进来,非把他给打得满头包不可!
这过了一会,水莲才赶了回来,她两鬓边的碎发都变得有些凌乱,她捋了捋整理了一下,不安地说道:“少夫人,奴婢刚才发生了一点琐事,所以回迟了。”
崔莺莺随口问道:“什么事啊?”她问话的时候,眼睛就盯着桌上的玉簪,晶莹通透,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肯定是个好料子所雕刻而成的。
“半路上有个小丫鬟拦住了奴婢,说是丢了簪子想要奴婢陪她一起找,奴婢正打算拒绝她,结果那丫鬟哭了起来,奴婢没法子,只能陪着她找了。”
崔莺莺抿抿唇角,那卫三郎可真是鸡贼,连我的丫鬟都被他算计的死死的。
“最后找到了么?”簪子丢了?哼,我这倒是有一根。
崔莺莺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从袖口里拿出手帕,将那玉簪裹了起来,碰撞间还发出轻响来。
“找到了找到了。”水莲见崔莺莺并没有发脾气,便大松一口气。不过她有些好奇那玉簪是怎么回事,怎么是根断的簪子呢。
崔莺莺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那我眯会儿,用膳的时候记得喊我。”
“少夫人,奴婢先给您取下发簪。”
崔莺莺困意全无,差点把这个给忘了。“嗯,行。”
她有个毛病,一旦有人轻柔的触碰她的头发时,崔莺莺就舒服的想要闭眼浅眠,所以前脚刚取下簪子,后脚就钻进架子床上睡了起来。
这一觉睡到天发黑,在水莲的呼唤声,渐渐醒来。
崔莺莺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放在枕头边的手帕,她打了个激灵,自己怎么忘记把这玩意儿给收起来了呢。
水莲准备服侍她,但被崔莺莺拒绝了,反正就自己在院子里用膳,费不着那么隆重,随便辫条辫子就行了。
崔莺莺嫌弃地看了眼那手帕,拢了拢长发下了床,她将秀发辫成麻花辫,从梳妆台上找出一段绸带系好,没了那精致的发髻,她此时的样子透着些许清雅秀丽。
至于那手帕里的两根簪子,她想了想,还是藏进梳妆台的内置抽屉里吧,毕竟这是卫三郎的簪子,能不被人发现,还是尽量不要被发现。
“少夫人,膳食已经摆好了,快些出来吧。”
“好,我这就出来。”
崔莺莺被她这么一喊,做贼心虚地用肚子一挺,那抽屉就合上了。
“少夫人,今晚的这几道菜都是你喜欢吃的呢,想来应该是侯夫人交代过了。”
崔莺莺尴尬地咳嗽一声,嘀咕着:“是啊是啊,定是姨母交代的,但你这丫头也不准往外面多嘴说,晓得么。”
“嗯嗯,奴婢都听少夫人的话。”
崔莺莺指了两道菜,说道:“你下去吃吧,不用来伺候我。”
水莲还想反驳,但被崔莺莺的目光给吓得闭上了嘴巴,但死心不改,道:“少夫人,有事您记得喊奴婢啊。”
“去吧去吧,唠唠叨叨像是个老太婆。”
水莲瘪瘪嘴,少夫人又骂我。
崔莺莺看着这一桌子菜,吃得那叫一个痛并快乐着,还真别说,这厨娘手艺确实不错,可经过这么一天,崔莺莺心里的疑惑就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原主和卫三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主为什么和自己那么相似,名字、模样、口味、性子,简直就像是复刻。
就算是前世,也不会达到了这么高的相似度吧。
崔莺莺嘴巴停了下来,她咬着筷子,思索着:莫非自己就是原来的崔莺莺?那这也不可能呀,自己对穿书之前的事情记得很清楚,没道理会是个古代人啊。真是奇了怪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根本找不到解开谜团的线索。
不去想了,还是那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吧,楚宅里还有一堆极品等着自己呢。
崔莺莺眨眨眼睛,至于卫三郎的事,反正自己在楚宅里缩着,他总不可能找上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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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宅内,金玉苑。
此时夜里凉爽,夏意的风微微吹来,屋子里的窗子露出一道缝隙来,花香钻进屋内,留得芳香四溢。
一面盘似圆月盈润的娇憨女子正在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嬉笑玩闹,她笑起来嘴角两旁还有一对醉人的酒窝,整个人像是蜜糖一样的甜美。
“姑娘姑娘,你耍赖。”
章嘉尔娇嗔道:“我是主子,耍一次赖不碍事。”说着就换了另外的位置落了白子,因为这一步棋的修改,让章嘉尔赢下了这盘棋。
章嘉尔唇边笑意更深,瞧,就算已经成了死局又如何,只要重来一次,照样能盘活整局。
“姑娘,夏天要来了呢。”丫鬟指着窗口的嫩叶绿枝,笑说道。
章嘉尔颔首微笑:“是啊,夏天来了。”
但表哥还能过几个夏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