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鸢尾一身狼狈的来见卫宴时,卫宴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鸢尾的话他完全听不见,他只能感受到心脏骤停的滋味,卫宴身形晃动,勉强地只能依靠扶着墙壁而站立,他抬起眸子,充斥着猩红,他再也无法维持他面上的镇定与冷静,他觉得天都好似要塌了一般。
卫宴此时脑海中只回旋着一句话,那就是要快点找到她!
他奔跑在雨帘之中,牵上了一匹马,不顾鸢尾的呼唤,眼中的惊慌让卫宴看起来脆弱易碎,他拼命地挥动着马鞭,想要再快一点,更快一点地到达桂花巷。
一路上,他的衣裳早已被雨水给浸湿,卫宴扔下骏马,失去所有的优雅,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卫宴任凭着雨水在脸上的冲刷,他看见了跪在地上的丫鬟,寻觅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卫宴心?如死灰,再也坚持不住心里的抽痛感,他弯下腰捂着脸,根本接受不了崔莺莺离开这里的消息。
她怎么能这样?说走就走了。难道在她的心?中,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玩物么?她到底把自己当作了什么?她真的不爱自己了么。
卫宴内心?的无数次发问,让他面容狰狞,整个人陷入一种?骇人的气势,看起来阴鸷且无情。
他缓缓抬起头,挥散了这几个丫鬟,艰难地往前走去,坐在了曾经崔莺莺很喜欢坐的那个圆凳上,好似这样就能够再次感受到她的体温,让卫宴不那么的冰冷。
看着这处处充满着崔莺莺气息的屋子,卫宴眼眶发红,冷冷地扫视着,直到看见放在梳妆台上的那封信,他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看见了救命神药般的惊喜,卫宴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崔莺莺留下的那封信。
熟悉的笔迹,带着淡淡的墨香,是崔莺莺的簪花小楷,没有人比卫宴更清楚她这一手字的练成,其中费了多大的心?血。
信里的一字一句卫宴都恨不得掰开仔仔细细的研读,他极为珍视地看着信中留下来的话。
卫宴刚刚升起的雀跃随着他慢慢地读下去,一颗心?变得心?如死灰。
崔莺莺在信里并没有写什么抱怨卫宴的话,只是充满感谢的讲述着卫宴一直以来对她的付出,但是没有从前记忆的崔莺莺无法接受卫宴这份没有任何遮掩的真心?,她一直都想要离开长安,可惜的是被卫宴阻拦了一段时日,不过?好在她如今总算是冲出了卫宴给她锻造的金丝笼,她会好好的生活着,希望卫宴亦是如此。
信最后的结尾,崔莺莺写了一句话,也就是这句话,成功的使卫宴勉强树立起来的信念再次崩塌。
卫宴唇瓣没有血色,颤颤地念着:“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卫宴凄惨地扯唇笑着,笑容难看极了,整个人瞬间变的颓废,他跌坐在圆凳上,一手捏着那封信,一手紧紧握着拳,把那掌心?掐的泛着青白色。
崔莺莺走的极其潇洒,从这封信来看,她似乎没有任何的不舍,正因为如此,更是伤透了卫宴的心?。
她以为自己的一走了之,就将二人之前的姻缘线挥断,但崔莺莺并不知道,执拗的人永远是最可怕的。
桂花巷的乱动,崔莺莺此时完全不知,她现在正在客栈的客房中赏着雨景,她已经出了长安城,随意的进了一家看起来生意很不错的客栈,她在这里住了有两日,为什么不往扬州赶,那是因为这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架势,扬州在千里之外,总得等到个艳阳天再出发。
说起来,崔莺莺这两日里很少会在想起长安,她很享受如今的平静,她的难过自从离开长安时,就已经结束。
崔莺莺望着那绵绵细雨,还有闲情逸致地打趣道:“这雨就好比是自己的眼泪,哭了这么多天也够了,希望能快些雨过天晴吧。”
她就这么倚着窗,手臂搭在窗框上,悠闲地从二楼往下看去,万幸这是一个太平盛世,处处都洋溢着安居乐业的氛围,让崔莺莺一个人的忐忑不安平复了不少。
“姑娘,你?让我找的婆子给你?找到了呢!”
门外店小二的声音让崔莺莺一喜,她从软榻上起身,穿上了有些泥泞的绣鞋,身影从梳妆台上的铜镜一闪而过?,映出崔莺莺那张清秀的面庞,五官是标志的,但浓黑的眉毛与暗黄的皮肤给崔莺莺的容颜减了几许姿色。
崔莺莺不可能一个人单独上路,当时秋白只给她一人备了路引,所以崔莺莺无法带着水莲一同离去,因?此她现在只能在托人找个忠厚老实的婆子相伴。
店小二这次确实给崔莺莺带来了一个婆子,说是婆子倒也不是,顶多就是个妇人,不过?她看起来是举止优雅有礼数,崔莺莺一下子就淡了想要留下来她的想法。
她要的是能护她周全的婆子,这来了个比她现在看起来还柔弱纤细的妇人,这一路上到底谁照顾谁呢?
兰心看出了她的迟疑,连忙把自己身后的人给拉了出来,对崔莺莺说道:“姑娘,这是我的女儿,别看她年纪不大,但有一身了不得的大力气,我们两个本身是从扬州来长安投奔亲戚的,没想到进了贼窝,被卖成了奴籍,姑娘,你?行?行?好收下我们两个吧。”
崔莺莺听着她的话,心?思活泛了起来,她要去扬州的事儿没跟店小二透露过,这眼前的妇人又是从扬州而来,肯定比自己要更熟悉扬州,观她二人眼神清澈不复杂,留下倒也可行。
兰心的女儿叫福如,她傻愣愣地冲着崔莺莺笑了笑,补充道?:“姑娘,我力气真的特别大,不信我抱着你?,我还能把你?抛起来呢。”福如捋了捋袖子,看她架势像是要来抱崔莺莺。
崔莺莺反应不过?来,就已经被福如给抱了起来,崔莺莺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丫头说把自己抱起来就抱起来,还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我信了我信了,你?把我放下来吧。”
兰心轻轻打了福如一下,顺便补充道?:“姑娘...就是福如吃的有些多,之前有人想要买我们,但一听福如的食量就拒绝了。”
崔莺莺想了想自己的银票,笑说道:“我晓得了,店小二,麻烦你帮我再跑一趟吧,我要这对母女了。”
店小二乐呵呵地应说道:“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事给你?办的舒舒坦坦的。”
有赏钱拿,他当然要尽心尽力的帮忙了。
兰心听到崔莺莺的话时,喜上眉梢,说道:“真是太谢谢姑娘了。”
她本就是个实诚人,要不然也不会被亲戚给骗了,再加上卖身契在崔莺莺手里捏着,她们对崔莺莺更是恭敬体贴。当兰心得知崔莺莺正好要去扬州时,喜得她泪红不已,一路上照顾的崔莺莺根本挑不粗错来。
一辆普通的马车晃晃悠悠地从长安的方向往扬州赶去,时不时路过?小城镇,崔莺莺就会带着福如出去逛逛,买些当地的小特产,崔莺莺很快就变得圆润起来,面颊带着肉感,弯弯眸笑起来时,都让福如给看红了脸。
她的掩人装扮早就卸了个干净,所以兰心和福如知道她们的姑娘是个绝色佳人,有时兰心看见崔莺莺的一些仪态,心?里就在猜测着她的身份,因?为出身到底如何,从个人的仪态修养中便能看出一二,但兰心闭口不提崔莺莺的从前,因?此兰心只知道她的名字,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没有了忧愁,崔莺莺的眉眼更添洒脱肆意,她的气质很独特,就像那漫天山野中的一抹清风,虽然无形,但你?能够感应到她的温柔与柔和,她去向何处,无人会知。
古代的交通真的很不方便,从长安到扬州,足足花了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当然了,也跟崔莺莺走走停停有关系。
崔莺莺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突然就听见了福如一声激动的叫喊,崔莺莺瞬间清醒,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福如真是时时刻刻都有着活力。”
她就坐在车辕上,福如掀开车帘,笑盈盈地说道?:“姑娘,咱们到扬州了!”
这话音刚落,崔莺莺就从车内探出了身,她看见了扬州城的那三个字,这是一种?回归故乡的鼻酸,崔莺莺泪盈满眶,随着她眼睫地眨动,泪水潸然,她的眸子雾蒙蒙的,像极了水乡的烟雨朦胧。崔莺莺擦了擦眼泪,叹息道:“终于回来了。”
兰心虽然不如崔莺莺的那般感慨,但也眼眶泛着湿润,道?:“姑娘,咱们先去客栈住下,再找地方安顿下来吧。”
崔莺莺点了点头,应道?:“好。”
唯一没心没肺的福如正莫名其妙地看着崔莺莺和兰心,实在不明白她们因何而哭,“姑娘,娘做的狮子头可好吃了,等咱们安顿好了,让娘做给你?吃,好不好?”
崔莺莺展颜浅笑,脆生生地应道?:“好。”
扬州,她回来了。
阔别多日的雨水天气,在崔莺莺来到扬州的第三日便又迎来了潮湿气息,崔莺莺打着油纸伞,想在这扬州城里四处转悠着,她也不嫌弃那雨丝,反而觉得这样雾蒙蒙的更有一番韵味。
“姑娘,你?等等奴婢。”
福如想和崔莺莺一同出门,但这次崔莺莺拒绝了她,说道:“你?就陪着你?娘在客栈等我回来吧。”
崔莺莺站在客栈的房檐下,一袭青色衣衫,发髻不知不觉就绾了起来,换成了妇人的坠马髻,几缕靛蓝色的发带缠在发丝中,增添了几丝温婉。
她对外宣称夫家病逝,所以就回了故乡扬州,外人见她是个寡妇,郎君刚逝,便对她怜惜不已。
崔莺莺伸出手戳了戳福如的眉心?,笑说道:“又忘了该喊我什么了?”
她指尖微顿,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她想起了在长安时光,她与卫宴的那一次温存中,卫宴的指尖就这么轻轻抚摸着崔莺莺的眉心?,这才让崔莺莺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那人。
福如吐吐舌,道?:“夫人,你?真的不打算让奴婢跟着你?啊。”
兰心在旁也是不放心的附和着,说道:“夫人,人生地不熟的,好歹让福如陪着你?,有个照应。”
崔莺莺抿抿唇角,笑容满面,道?:“那好吧。”
福如从她手中接过?油纸伞,喜悦地对着兰心说道:“娘,你?就在客栈等着我们吧。”
“仔细照顾着点姑娘。”
“晓得啦。”
崔莺莺看着兰心的叮嘱,不由得想起了远在长安的崔夫人,她心中叹息,身为女儿,她是愧疚的,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再寻个机会看看她吧。
“夫人,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崔莺莺慢慢悠悠地走着,踩着青石板路,走过小桥,看着桥下的乌篷船,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在现代回家的时候,也是要经过一座小桥,虽然和眼前的这景色不同,但崔莺莺还是想要去看一看。
“随便走走看看咯,我们不是在想着做什么生意么。”
福如提议道:“小饭馆?糕点铺?都是可以的嘛。”
崔莺莺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看都是你爱吃的吧。”
福如撒娇卖乖,说道:“这也是当下最赚钱的嘛。”
崔莺莺一边走一边想着以后的生活,她打算把兰心娘俩的卖身契还给她们,但同时请她们留下来给自己当帮手,因?为她肯定要开铺子的,至于卖什么,还在考量之中。
福如打着伞,因?为她个子偏低,经常会让崔莺莺的头碰着油纸伞,伞骨勾着发丝,好端端的发髻都有些凌乱。
崔莺莺无奈地说道?:“你?就别固执的跟我抢这个了,我个子比你?高,等你?什么时候长高了再说吧。”
二人的手传递着伞柄,却不知一辆失了控的马车飞快地冲了过?来,伞面遮住了崔莺莺的视线,等她意识到了危险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福如反应极快,抱着崔莺莺向一边躲开马车,但雨水地面湿滑,二人根本没有机会站稳脚步,所以崔莺莺摔倒在地上,脑袋撞在了石阶上。
油纸伞落在不远处,崔莺莺眼神涣散,她脑中迅速的闪现着几个人的身影。其中有卫宴亦有崔家人,更让她觉得迷茫的是,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但很快,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装满了她的脑海中。
陷入昏迷之前,她大概知道自己可以开一间什么样的铺子了。
因?为她收到了一个迟到许久的穿书金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下雨啦、外面刮了好大的风,想点外卖吃,但又觉得雨太大了外卖员应该不会接吧,所以自己做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