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常大生是当天下午过来的。
领着常有福，手里头还提着腊鸡腊鸭。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常临邑赶紧又到了两杯新茶，让沈朵把待客用的茶点糖果子，都端出来。
常大生搓搓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说道：“我过来给你们拜个年。”
他赶紧拉扯了一把站在旁边还流着鼻涕的常有福，催促道：“还不赶紧跪下给你二叔磕头，拜个年。”
常有福看着有几分不情不愿，但还是低下了头，按照规矩给常临邑磕了个头。
这也是本地一贯以来多年的规矩，常临邑等他磕完以后才赶紧把人拉了上来，抓了一大把软糖放在他手里，还有准备好的一串铜钱子。
村子里别的孩子若是过来拜年，也是要给压岁红包的。不过别人自然没有亲侄子这么多。
常有福身上还穿着去年的破衣裳，袖口处都已经磨出了发白的痕迹，脸上身上也不太干净。
常大生身上也没好到哪去，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还有许多根本没洗过的污渍，又脏又难看。
对比着常临邑自己身上崭新的蓝色棉布袄子，袄子里面塞满了今年新晒的棉花，里面还穿了一件皮子，暖和又轻便，不显臃肿。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沈锦一手置办，又软又舒服。
常临邑轻轻叹了口气，此刻他也有些责怪赵氏了。
她即便再如何不喜欢自己，也不应该这么对待大哥，这么对待常有福，这可是她亲儿子。
母爱是伟大的，再如何凶悍恶毒的人都不会怀疑这一点。
所以在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好好对待的时候，便显得格外的刺目。
“大哥，应该是我去给你拜年的。我本来打算明天过去。”常临邑没有打算直说。
常大生有些尴尬又紧张的摇了摇头，他咽了咽口水，才不好意思说道：“那个弟妹在家吗？我其实是过来给你们道个歉的，这个。你也知道，你大嫂那个人的脑子有点不太对，昨天也不知道抽了什么，跑去闹了弟妹。我回去就说了她，你们也别挂心里，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你们说我听，我去给她说，我说话她还是听点的。”
“听个鬼。”常有福站在旁边毫不客气的拆台道。
常大生还没说完的话，都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他有些恼怒地拍了儿子脑袋，“当着你叔的面，不许胡说。”
沈朵已经把沈锦从厨房里叫了出来，沈锦将湿淋淋的手在身上的抹布上擦干净：“大哥啊，正好来都来了，要不然一块吃个晚饭吧？”
她的做饭水平，今天全村的男人们都已经见识过了。
常大生和常有福父子两个异口同声的吞了口唾沫。
“不用不用，我……弟妹啊，我是代替你嫂子过来给你道个歉的，她这人就是有点疯疯癫癫，你可别挂在心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献出自己手里的腊鸡腊鸭，脸上挂着朴实又讨好的笑：“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这都是我亲手在山上打的，你们尝尝。”
沈锦像常临邑一样，抓了一大把糕点塞进常有福的口袋里，却对着常大生摇头：“大哥你是你，赵氏是赵氏。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也没必要一直替她背锅，她也这么大个人了，儿子都长这么高。该承担的责任她得自己承担，而不是一辈子躲在你后头。”
“你不是她，你不能代替她道歉，我不接受。”沈锦坚定的说道。
常大生局促的站在原地，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心里也不是不清楚，沈锦说的对。
可他能有什么法子呢？
常大生还想再争取一下，可他一抬头看着沈锦，话还没说出来。
沈锦就先开口阻止道：“大哥，你自己也说了，她现在疯疯癫癫的，整个人脑子都有些不对了。我估计她也是有些魔怔，你要是再不管她，就这么放纵下去，将来还指不定酿成什么祸事。”
常大生也不再道歉求饶，而是苦笑了一声：“我哪里是不想管她，可她根本不听我的，我一说她就开始吵。我这里其实也是没办法了。管又管不住，不管又不行。”
沈锦皱了皱眉。
她自认为也是个御夫小能手了。
没想到比起赵氏来说，还差得远呢。
不过这也实在没什么可比性，赵氏根本就不在乎常大生，自然是越发为所欲为。
“大哥，说实话，这话本来不应该由我来说的。但是整个村子里，最亲近的也就咱们家了。你和临邑，虽然不是血缘亲兄弟，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早就是把你当做亲大哥的。要不然这话我也不敢说。”沈锦先说了一通好话，打了铺垫。
常大生也是点点头道：“我也是一直把他当我亲弟看待的，你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你有没有考虑过跟她和离，换个媳妇？”沈锦放轻了声音建议道。
常大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常临邑也有些震惊，看着沈锦。
沈锦赶紧给自己增添了几分解释：“这个我也就是随口一提。本来还担心着，有福，年纪小，再怎么样也不能当个没妈的孩子。后妈再好也是比不上亲妈的。可是你们现在看看，有福身上穿的是什么？这是还好，咱们这边不太冷，真要是天气冷，怎么扛得过去？别人说虎毒还不食子呢，我上次还看见她打有福。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也不敢提出这话呀。赵氏现在连儿子都顾不上了，再让她疯下去，以后还不一定成什么事呢。”
常大生笑容勉强：“这个不行，这个不行。”
常大生比常临邑大了近十岁，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但是整个人已经显出老态。是生活的重压，也是家庭的重压，几乎全部落在他一个人头上。
“大哥她也就是随口一提，你别怪她。”常临邑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对此却并不意外。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们也是为着我好。是我自己， 我……我知道你们的意思。这鸡和鸭，我真就是拿过来给你们尝尝，我就先放着了。”常大生放下东西拉着儿子就跑。
“哎，大哥，要不然在家吃个饭啊？”沈锦在后面喊道。
他们回去还得自己生火做饭，多麻烦啊。
是的，现在赵氏已经完全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连饭菜都不肯再做。
在家中强势得意如同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