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临邑温柔的笑了笑,似乎也意识到沈锦可能根本不明白自己言语中的意思。
他想摸索着坐起身来,沈锦紧张的很,就怕像沈大夫说的,万一要是不小心伤到了筋骨,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说已经叫了人去县城里请更为有名的大夫过来,但是山路遥远,即便有驴车来来往往也并不方便。而且这大过年的,大夫还不一定开张了呢。
“不用紧张,我真的没什么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吗?”常临邑安抚着说道。
“你清楚,怎么还经常感冒?大晚上的看书,也不知道给自己披上衣裳。”沈锦不客气的拆台道。
常临邑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大嫂……赵氏那边,村长他们那边说如何解决?”
既然是开了祠堂,这件事情也就不必麻烦公堂,而且常老爷子都已经死了那么久,如果赵氏在公堂之上死不承认,恐怕还有的麻烦。
沈家村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便一致决定,此事直接由宗族礼法判决。
其实在这个时代,由宗族来决定很多问题,并不算少见。哪怕是这种涉及到生死的问题。
沈锦熬了一碗青菜皮蛋瘦肉粥过来,并不怎么在乎的说道:“我也就是听了一耳朵,叔公他们说,恐怕是打算把人赶回去。这样的毒妇,谁敢留在村子里?”
这刑罚并不算重,许多偷情的寡妇还会被装进猪笼里淹死。赵氏是毒死了自家公公,可谓不忠不孝不义,起了一个极坏的头,居然只是想要把人赶回去。
常临邑叹了一口气,不想再谈起她,语气沉闷的说道:“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给爹下的药……”
这个沈锦倒是听说了,赵氏已经癫狂,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问她什么就全说了。
“下了好几个月,所以才是慢慢加重,到后来吐血估计也是看不惯我吧。”老爷子之所以病入膏肓,也是因为砒霜的慢性中毒,加上生病以后身体虚弱。大夫们不过是把脉而已,当然无法确定血液中毒,所以哪怕开了不少清热解毒的药方子,但比起砒霜这种剧毒,自然是杯水车薪,并无什么功效。
“等你好起来,元宵节我们再去看看老爷子。”沈锦说起此事,心里头也有几分愧疚。虽然老爷子的死和她无关,但总归还是因为对她的偏爱,才引起了赵氏的愤怒,酿就了这桩祸事。
常临邑点点头,把粥全部喝了下去,才说道:“我爹怕暗,咱们得多买些蜡烛和灯。”
夫妻二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小黑没有叫。
沈锦去打开了门,居然是红着眼圈的大哥。
大哥常大生身上狼狈不堪,不知道怎么还沾了些泥点子,眼睛红肿憔悴。
看见沈锦来开门,他艰难的开口道:“弟妹,是我对不住你们。”
沈锦恩怨分明,这件事情常大生是无辜的,他是性子懦弱了一些,但也是个良善之人。绝对做不出毒害亲爹的事情。而且自家媳妇毒杀自己亲爹,这对于常大生的打击,恐怕比谁都大。
“大哥,别说这样的话。你是你,赵氏是赵氏,我们分得清好坏。这事不怪你。”沈锦拉开门让他进来。
常大生走到常临邑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喊道:“二弟啊,是我对不住你啊,是我没管好这婆娘,才惹来了这事……我也对不住咱爹,我该死,我不孝啊!”
谈论到常老爷子,常临邑也是心里头的一酸,他抬手想把常大生拉起来。
沈锦已经先他一步,但是常大生哭的可怜,死活在地上不肯起来。
两人也知道,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愧疚,只是强拉着不许他继续磕头:“临邑,好歹算是你弟弟,你磕头他怎么受得住?”
常大生被说服就流着眼泪跪拜在一旁,和常临邑说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别人都觉得常老爷子对常临邑好,甚至好过他这个亲生儿子。
其实他自己倒不是很在乎这些,毕竟常老爷子对他倒也不坏,只是不如对常临邑那般上心罢了。
他性子懦弱也能自己说服自己,不只是在无知贫苦的乡下,哪怕是在城里,谁家爹妈又没有半点功利性?疼爱柔弱些的孩子,疼爱幼子,疼爱聪明能光宗耀祖的孩子,疼爱好看些的孩子。这些都比比可见,而常临邑更是占据其中所有。
只是一想到,父亲竟然会因为自己妻子而死去,他就觉得,这一半的过错似乎应该由自己来担着。
“那大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常临邑默默的开口道,其实这话问的是赵氏。
他们是夫妻二人,而且还有常有福这个孩子,一刀两断说着容易,但常临邑不是不心疼这个老大哥的。
常大生擦了擦眼泪,心情已经平复许多,“我还能怎么办?不就和以前一样过日子。赵氏……我是不想再见到她了,我忍不住想着咱爹呀,他那时候吐了那么多血,得多疼啊。”
“那有福呢?你这话问过他没有?”常临邑当然支持常大生再也不要见到赵氏,他也同样恶心着这个恶毒的女人,只是,常有福毕竟是她生出来的。
“有个这样的娘,恐怕还不如没有的好。那孩子我回去跟他说,不是说不通的孩子,他会懂的。”常大生也想清楚,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说话。
这样一来自然是最好。
兄弟两个在屋子里说着话,沈锦在外头炖鸡汤。
伤筋动骨一百天,春闱考试还不确定什么时候,但是常临邑毕竟伤到了手,得要好好将养一番。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沈锦让沈朵看着火,自己擦了擦手上的水,到外头一瞧才知道,赵家庄的人来了。
赵氏的几个弟弟,带着叔伯本家,手里头拎着棍子居然直奔祠堂去了。
看着状态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沈家村的人自然也不肯任由他们欺负,正在呼朋引伴,招呼大家伙拿上东西,去祠堂里与他们对峙,不能输了气势。
沈锦作为半个当事人,肯定也要过去。
她进了屋里和常临邑把事情一说,常大生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过去就行了,你一个女人家,还是先在这里呆着吧,你磕着碰着了。”
“不行,大哥你说话还没我利落呢,怕被他们圈了去,我得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沈锦拒绝。
“阿锦,你小心着点,手上也不放把刀?”常临邑劝不动她,却也担心。
沈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咱们家也没藏着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