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是不可能的。
并不是沈锦没志气非要讨这个口彩,而是这附近的几条大街上,都被着来参加三年一次科举考试的学子住满了。
竟然只有状元楼,因为价格昂贵抵挡住了许多囊中羞涩的学子,留下了几间空房。别处都是住到人满为患,这么一来到时候吵吵闹闹根本不利于常临邑温书。
至于回到宋家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人活一世,争口馒头争口气。
沈锦不愿意就这么轻易认输,“当真是钱再多也没用吗?”
状元楼的老板也是开店做买卖的,做买卖目的就是为了赚钱,搞出再多的花头,也不过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常临邑拉了拉沈锦的袖子,“这里花费本就不便宜,我们何必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哈哈哈,乡下来的死穷鬼,小气巴拉的,连个客栈都不敢花钱住,还好意思说浪费?”围过来看热闹笑话的书生笑得前赴后仰。
沈锦被这刺耳的笑激得火气上涌,按耐不住的想掏出一把银票子撒在他面前才好看,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她是从乡下来的,没错。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凭借着买盐和布料的收入,外加上还没有给大公主的银子,她身上已经带了几十万两的银票。
哪怕是在这京城,也足够让人大为吃惊了。
但她的手被常临邑紧紧拉住,他摇了摇头。
君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更不应该以此外物伤感自己。
客店老板也有意奉承这些人,跟着他们一块儿得意洋洋的笑道,“你们可知道这两位公子是何人?他们可是江南书院的人,住在第六层。倘若你们也是江南书院的人,就是带着丫鬟上去,我也愿意给你们另开两间!只要一两银子。”
“江南书院?”沈锦有些疑问的开口。
“天哪,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居然连江南书院都没有听说过?”有人大声说道,好像不知道江南书院的名声似乎是什么天大的过错一般。
而那个被称为江南书院出来的书生更是自矜的摇摇头,“我们书院不可能有这样的乡巴佬,胸中无点墨,居然还想来京城秋闱考试,还是别浪费你们手里头仅剩的那点银子吧。凡事皆有定数,还是莫要强求,不要无端幻想了。”
有了江南书院的人出面,其他人就越发奉承附和,肆无忌惮的鄙视嘲讽起常临邑,“既然家中贫寒至此,那你还念什么书呢?不是在浪费功夫吗?做人呐,还是应该脚踏实地,妄想着什么状元呢?这和你们有关系吗?”
沈锦拿另一只手直接在柜台上一敲,骨节与木头碰撞,发出不小的声音,不少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讽刺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我说你们这些书生还当真是好笑,言不达其意,跑题倒是颇有些本事。”沈锦冷笑之说道,“我们家中有没有钱读书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这客栈竟然是开在这里,那自然是人人都能住,我们家的丫鬟凭什么就不能住?”
“她不识字怎么能住在这里?怎么配!”刚开始就不同意的暴躁学生立刻冲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
其他学子纷纷赞同,“没错,别的客栈,你们有钱就让你们住。但是这状元楼可和别处不同,不认识字的人凭什么能够和我们这些书生住在一块?我们寒窗苦读十余年,和这些女人可不同!”
“呵,那你们到底是读书的还是算命的?看人一眼就知道人家会不会识字?”沈锦直接伸手抢过店老板记账的笔,速度飞快的写下了一个“猪”字。
其讽刺的意味自然一目了然。
就是在骂这些书生,蠢笨如猪。
原本跟着一起附和的店老板声音小了许多,缩在一旁不再开口。
这家居然连女子都能写出这么帅气的字,那丫鬟说不定也颇有些才华。
虽说只是个小县城里出来的,但谁知道那里面有没有什么藏龙卧虎的人物。
他只是个开店做生意的,可不敢得罪了那些大人物。
沈锦的这一举动,可实在是挑衅了这些学子,他们怒不可遏,“你这意思是骂我们是猪?”
“我可没有骂人,你若是能有这份自知之明,倒还算不了太差。”沈锦冷冷的说道。
有几个书生担心自己和沈锦争吵落了下乘,便转头问向常临邑,“你从哪儿来?先生是谁?”
“至清县沈家村,修竹先生。”常临邑眼皮都没抬的说道。
他既不以沈家村地方小而觉得自卑,也不会因为沾了修竹先生的光,而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能够被修竹先生收下,凭借的也是自身的本事。
沈家村的地名谁也没有听说过,实在是一个偏僻到不行小地方。
但是修竹先生却是全国赫然有名的大儒。
所以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常临邑这样的死瘸子,居然是修竹先生的弟子?
“你骗人!修竹先生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弟子?”
“居然敢冒充修竹先生的弟子,一个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可知道这是天子脚下。若是让太师大人知道了,绝对不会轻易饶恕你,你若是趁现在早点滚出去,我们看在你家中贫穷的份上,就饶了你!”
众人嚷嚷着说道。
“啧,有些人一路蹭着出名,现在还想蹭修竹先生的名声?还当真是不要脸皮呀。”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的书生,在十月份的秋风里摇着扇子踱步过来。
这讽刺的话一听便是江南书院第一说出来的。
这人在江南书院也是个怪胎,形销骨立看着像个鬼怪,平日里毒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同窗先生。但偏偏这人在吟诗作对,军事策论等方面都有极高的天赋,年年都能考到江南书院第一。
只是写字极丑,如同狗爬,叫江南书院的先生也是气的恨不得能打死他。
平日里江南书院一块出来的几位学子对这人也是恨的咬牙切齿,但那毕竟是内部矛盾,如今一致对外,这些书生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有这么个怪胎来了,就算沈锦再怎么市井泼妇,也不可能说得过他。
“你是何人?”沈锦圆鼓鼓的眼睛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