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夏楠抬头看过去,当即心里一慌，忙切断语音，丢开手机。
“程阿姨,您回来了啊！”不知道厨房里的两人有没有太过亲密,她声音很大。
程秀衫被吓了一跳：“嗯……是、是啊！”
她看了眼夏楠，因为厨房有光,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
好在是在厨房，又是在手里有事要?忙的时候,程佳和柬方若本就没机会做什么亲密的举动。听见程秀衫的声音，程佳洗碗的动作顿时停下，而柬方若则是转头迎上了程秀衫。
“吃饭了吗？”静了一瞬，她语气如常的开了口。
程秀衫还没吃晚饭,加完班就直接过来了,可是现在明显她们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她淡淡道，目光落在程佳身上,“马上高考了,我回?来看看。”
这算是她难得的放低身段了。
可程佳并未接话,已经倒过洗洁精的碗,又再倒了一次，继续洗了一遍。
柬方若觉得这氛围实在是有些尴尬,想着程秀衫既然回来，又主动放低身段,那定然是想和程佳私下说说话的。她看了眼程佳手里那个已经洗第二遍的碗，伸手道：“给我吧,你和你妈去外边说说话。”
程佳手没动，却转了头。
她听出了柬方若话里带着一点儿请求，再看柬方若的眼,的确如此，她不希望自己和程秀衫闹得太僵。
程佳明白柬方若的顾虑，这是不希望日后她们的事被程秀衫知道，程秀衫想起如今，会强烈的反对。虽然她觉得她有自己的人生，程秀衫要是强烈反对，那大不了以后就不来往，只等程秀衫老了她按时打钱就行了。
可她这样想，柬方若却不知道。
叹了口气，程佳想，她这是再一次的对程秀衫让步，在程秀衫明确说出并不想生她的话之?后。一次又一次，让步的永远是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垂下眼睛，她没搭话，只是洗干净手抽出纸巾擦了下，转身出了厨房。
程秀衫并未因此感激柬方若，相反她看到程佳这么听柬方若的话，心里还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虽然不是怪柬方若多事，但?的确也不是什么好的感觉。
因为客厅有夏楠，程秀衫便带了程佳出去。
母女俩乘电梯下楼，一路无话。
小区的灯有些暗，明明已经是大夏天，可这晚上走在小道上，居然还隐隐觉得有点寒。不是身体?上的寒，而是心理上的，来自于母女之间的隔阂，生疏。
程佳虽然听柬方若的话下了楼，但?始终记得上一次程秀衫说的话，更记得程秀衫当时一推把柬方若后背撞成?了什么样，所以一直都没开口。
程秀衫直到此时，才知道程佳是真的不高兴了。
虽然那次离开后，她有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觉得她说那些话的时候，程佳应该是站在外面的。但?她当时是气糊涂了，跟柬方若说的时候话赶话，并不是她内心真?……
不是内心真?正的想法吗？
程秀衫不敢斩钉截铁的说不是。
她的确无数次生出过后悔生下程佳的想法。
可是，她也有很多次，觉得生下程佳也挺好的。
即便父母不许她回?家，但?是她并不是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有她买的一套房子，那房子里有她的女儿。一个陪了她十八年，她不管什么时候回?家，都会在的女儿。
这给了她很多安慰，很多力量。
让她即便在工作上遭受再多的不公平，也不觉得孤单。
所以，她应该是伤到了程佳吧？
程秀衫心里其实已经确定了，可是要她和自己的女儿认错，她又做不出来。因此主动开口道：“马上就高考了，准备的怎么样，有把握吗？”
“有。”程佳只干巴巴回?了一个字。
程秀衫正有些内疚，因此并没有计较，“有把握考到一本线吗？”
“有。”程佳这回?多说了一句，“李老师说，我如果正常发?挥，可以期待一下第一学府。”
程秀衫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漾开了，“真?的吗？第一学府？”
她当年没能参加高考，为了生下程佳早早退学，没能读大学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她当时成绩其实也是班上前几名，努力一把，一本也是能上的。可就因为这事，她被父母不知嫌弃了多少次，被亲戚不知拿来当过多少次反面教材。
就连她当时明明很好的高中成绩，他们也故意不信。
就差没说她是靠抄袭了。
如果程佳真的能考上第一学府，那她也算扬眉吐气了。到时候她一定要?带程佳回娘家，也叫那些亲戚朋友看看，她程秀衫的女儿是多么优秀！
程佳却淡淡道：“真?的，不过我并不打算上。”
程秀衫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为什么？”
程佳笑了笑，道：“因为我想当医生，不管考的有多好，我都要去读医学院，出来做一名妇产科医生。”
程秀衫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愤怒的感觉却更重，所以她没在意，只着急的道：“不行！学什么医，不行，最近网络上那么多医闹，你没看过还能没听过吗？再说，你既然成绩这么好，那就读第一学府，说出去也有面子！”
程佳停下脚，正好背光而站。
她语气平淡的道：“我活着，有没有活成我想要的样子不重要?，成?全你的面子才重要?吗？”
程秀衫猛地握紧手，声音有些发?颤的道：“你说什么？”
程佳却没有再继续的意思，她道：“我已经决定了，去妇产科，不知道有没有不管接生只管打胎的，如果有，我想去做这个。对于那些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我愿意做那个恶人，亲手送他们离开这世界。”
程秀衫再也镇定不了了。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她想起柬方若的话。
柬方若说：你不想生下她，那你有问过她的意思，她想被你生下来吗？
她知道了，程佳——不想！
她抛弃了家人，抛弃了学业，抛弃了前途才生下的女儿，不想被她生下来。
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习惯于被程秀衫压着，又或许是因为程秀衫总把生活搞得乱糟糟，她习惯于去帮忙，这一刻看着程秀衫脸色煞白大受打击的模样，程佳并不觉得解气，相反居然动了动脚，有想冲上去问程秀衫要不要?去医院的冲动。
好在最后关头，她硬生生忍住了。
“马上要?高考了，我没有心思想别的，先回?去了。”她说完深深看了程秀衫一眼，转身往回?快步走了。
而程秀衫却只觉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有人在她面前停下，“你没事……衫衫？”熟悉的男声，正是之前程秀衫带回?家过夜的男人，“你怎么了？你怎么跪在这里啊？”
年轻男人说话间把程秀衫拉了起来，不等程秀衫开口就一把抱起人，大步往柬方若在同小区的房子去了。
而躲在不远处的程佳，看到这一幕后，心情复杂的转了身。
还没抬头，便撞入了一个温暖又柔软的怀抱。
是柬方若不放心，早早就跟了下来，正好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也是到这个时候，柬方若才知道程佳为什么想学医，原来她一直知道她是不被喜欢的，也一直介意，亲生母亲不喜欢她。
柬方若忽然愧疚的无以复加。
她不该叫程佳跟程秀衫下楼的。
这个傻女孩，说出那样的话，分明是她心里痛的更多。刺激到了程秀衫又怎样，她还不是心软的没有离开，一直等在这里。
“佳佳，柬阿姨喜欢你。”
她紧紧抱着程佳，道：“哪怕你妈知道咱们在一起，哪怕她强烈反对，但?柬阿姨，永远永远都不会退缩。”
她低头，看着还有些懵的程佳，认真的捧着程佳的脸，虽小声但却坚定的道：“我会永远对你好，直到我死。”
哪怕有朝一日你长大，爱上了别的人。
我也不会变，我会永远像现在这样，一直对你好。
程佳聚在心底十几年的难过，好像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一般，心口那块每每想起就疼的地方，突然像是被注入了温柔的力量，暖融融的，特别舒服。
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可是却语气清晰的也表白了，“我也会的，柬阿姨，我也会永远对你好。”
别人喜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
只要柬方若喜欢她，全世界都不喜欢她也无所谓。
·
两人回?到家，夏楠已经跟乔燕妮聊完了。
在看到毫不避忌的搂着进来的两人时，她多少也能坦然面对了，只是当看到程佳哭红的眼睛，她还是急了，“佳佳，怎么回?事，难道是程阿姨发?现你们俩的事了？”
话一出口她就傻眼了。
她刚刚还在想呢，程佳一直没跟她说，大概就是想故意瞒着的，那她就装不知道好了。谁知道想的倒是好，这一见面，立刻就什么都说了。
程佳和柬方若都是一愣，可是和之?前不同?，这一次谁也没有松开对方。
而且还异口同声了一次，“你知道了？”
夏楠很想翻白眼，两人伪装的一点都不好，她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好吗！
可是……之前怕被她发?现，两人还会装一装，为什么现在不装了？
她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程佳想着刚才柬方若说的话，其实想起柬方若和程秀衫的关系，她之前虽然面上没表露出来，但?心里也是悬着一把剑的。就怕被程秀衫知道了反对，到时候柬方若会先退缩，毕竟她可以料想，两人年龄差距蛮大，到时候程秀衫的火很可能攻击柬方若的多。
而柬方若的性子又摆在那，结果真?的很让人担心。
但?是现在么，柬方若说话算话，可是已经跟她许下一辈子了。
她一笑，紧紧贴在柬方若的胸口道：“突然想公开~”
夏楠：“？？？”你以为你们是明星吗？
柬方若也笑，到底是小丫头，情绪转变可真快。
不过想到这转变是因为她，她又得意起来，“怎么，你敢在微博公开？”
程佳想了想，点头：“也没什么不行的啊，现在网上的包容度都很高，公开了我可以教你跳舞，咱们跳百合向的宅舞，说不定很多打赏，我可以早一点赚到钱养你。”
瞧她说的一本正经的，柬方若揉了揉她的头发，“洗澡，睡觉了。”
“哦，好！”程佳乖乖答应。
夏楠就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像是忘记屋里还有个她似得，两人进了主卧就关了门，而很快里面传来声响，夏楠立刻就有了不健康的猜想。
两人不会吧……在主卧亲亲抱抱？
夏楠心塞的回?到次卧，拿出手机给乔燕妮发微信。
[我看程阿姨怕是没发?现，这会儿两人搂着进的屋，笑眯眯进了主卧。我还听见了动静，要?是猜的没错，只怕是天才刚黑呢，这两人就准备要?睡觉了！]
乔燕妮：[…………………………]
又要?睡！这两人精力未免也太好了点！
夏楠继续：[佳佳这是彻底晕头了，你是柬阿姨的朋友，你说，柬阿姨对佳佳能是真心的吗？]
乔燕妮很想拒绝回?答。
当然是真心的，要?不是真心的，那她的悲伤从何而来？
她啪啪啪的打字，恨不得摔了手机的那种，[你还是想想高考能不能考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