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程秀衫得到了柬方琼的号码和地址,第一时间就是打电话过去。
可柬方琼却没接。
这么多年了，程秀衫一直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而手机号码也一直没有更换过。那十一个熟悉的数字在手机上跳跃时,柬方琼静静看了片刻,就挂断了。
程秀衫再打?第二次，第三次,结果?依然一样。
她当即连行李都没拿，拿了包包攥着手机,就这么匆匆出门打了出租车走了。
她惊到了还留在屋里不敢置信看着?她的汪洋，也惊到了刚从楼梯走到楼下大门口的程佳和柬方若。两人看着?出租车离去的方向，一时无话。
过了好一会儿，程佳抓着?柬方若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柬阿姨,你大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柬方若想了想，诚实的回答：“是个漂亮,优秀,但却自私的人。”
程佳沉默了一瞬,道：“程秀衫这一去……”
柬方若说实话：“她应该会知道,这么多年她以为喜欢她的人，其实是真的早就不喜欢她了。”
那程秀衫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若是受不了,她会如何？
程佳不敢深想。
柬方若等了片刻，问她：“你不放心？”
程佳好一会儿才点头,跟着?苦笑道：“柬阿姨，你会不会觉得我挺贱皮子的？”
程秀衫只把她当成报复柬方琼的工具,可是她却依然担心程秀衫。
怕程秀衫这一去遭受的打?击太大，最后有个万一。
柬方若不答反问：“你在期盼她给?你的母爱？”
程佳立刻摇了头，这么多年她都没敢真的期盼过,何况是如今知道了真相之后。
“不，我只是怕她有个万一。”她说道，看向柬方若，“而且我有你就够了，不需要?别人。即便有一天你不爱我了，只要我还爱你，有这段时间的记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和程秀衫是不同?的，她如果?还爱一个人，那一定会为了那个人好好珍重自己。
因为放纵，故意过不好，不仅是害了自己，也是害了最亲近的人。
而她爱的那个人，如果?还爱她，一定不忍心看到那一幕。
而如果?不爱她了，为了这样一个人毁了自己，根本不值得。
柬方若摇摇头，伸手抱住了她。
“佳佳，你这不是贱皮子，你这是善良。”她轻声道：“而且，我也不会不爱你。但是我到底长你十二岁，有一天我肯定会比你先离开，佳佳你要?答应我，到了那一天，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程佳一直都没哭，可这会儿却忍不住了。
她哭道：“好好的，你说这么感伤干什么？”
柬方若却很认真的道：“佳佳，答应我。”
程佳看着?她静了一瞬，而后特别郑重的点了头：“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会对自己加倍的好，把?你的那一份也补上。”
柬方若温柔的拍了下她的后背，道：“咱们回房拿行李。”
程佳既然担心柬方若，那她就陪着。
没人爱程佳，总还有她。
即便她会比程佳早一步离开，可她如今才三十，哪怕只能活到七十岁，她也还有四十年时间对程佳好呢。有她在，程佳想要怎样就怎样，程佳生命里欠缺的，她会一点一点全部补上。
回房收拾好行李，柬方若给唐巧巧发了信息。说明了她和程佳要提前离开，也再一次告诉唐巧巧，当年的事汪洋的确是个受害人。认识程秀衫和唐巧巧这么多年，柬方若很明白唐巧巧刚才为什么大骂汪洋渣男，因为她信了程秀衫的话，认为汪洋在骗她。
而程秀衫……柬方若知道，程秀衫这是自己过的不好，所以也不愿汪洋好。
可当年的事能怪汪洋吗？
柬方若觉得不能，汪洋那时候才多大一点，说难听点那就是个孩子，更何况当时他也根本不清醒。再说回程秀衫，一切都是她自己主动的，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也是她想要报复柬方琼的一意孤行。到了现在，她真正该恨的其实是柬方琼，她应该放过自己，也放过汪洋。
而程佳这里也给?夏楠发了消息，没说这一场闹剧，只说临时有事要?走。
·
很巧，柬方琼如今待的城市离她们度假的城市并不远。
从汪洋那里得到了地址，柬方若担心程秀衫会出事，没去车站，而是直接拿了五百块钱请了出租车一路开去了隔壁城市。两个小时后她赶到柬方琼所在的小区时，程秀衫刚好先一步进去。
柬方琼正在家里做晚饭，她早已经嫁了人，并且生了一双儿女。这个点老公还没有下班，而两个孩子却已经被接了回来，她打发了两孩子先看电视，自个儿拿了西红柿洗干净切了起来。可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右眼皮不断的跳，左眼财右眼灾，柬方琼心里有些不安。
就在她难受的用力眨了下眼时，手下一个没注意，刀切在了手指上。
她疼得丢下刀，忙抽了两张纸紧紧按住了手指上的伤处。
而此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一声又一声，非常急促。
连番的事儿闹得柬方琼有些烦躁，一面捏着手指头一面跺了跺脚：“谁啊，这个点的！”
她没想着从猫眼里看看是谁，直接一下拉开了门。
门外的程秀衫在来的路上流了一路眼泪，这会儿眼睛红肿着，整个人狼狈不堪。而当她看到柬方琼熟悉的眉眼时，那已经流干眼泪的眼睛好像又被重新注入了水一般，唰唰唰又不断的往下流泪了。
“……方琼。”她只喊了一声名字，便泣不成声了。
十九年了啊，十九年了，才终于见到这个当初不告而别的人。
程秀衫即便在来的路上设想了无数遍见面后会如何，可是到了此刻，她依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哭着，声音也慢慢加大，看着?柬方琼从惊愕到面无表情，她有恐慌，却也有愤怒。
“柬……”
才刚开口，柬方琼便快一步打断了她：“程秀衫，你来干什么？”不等程秀衫回答，她很快又道：“我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程秀衫设想了无数次见面后两人会如何，但唯独没有设想到的，是柬方琼这般反应。
她愣愣的看着?柬方琼，一时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柬方琼却一副恨不得她赶紧消失的模样，因为她还站在门口，忙不迭的就要关门。
在门关上之?前，程秀衫反应过来，伸出手臂拦住了：“柬方琼！是我，是我啊！”
柬方琼不顾伤到程秀衫硬关了一回，实在关不上，才不情愿的拉开。
她冷冷看着?程秀衫，道：“你想怎么样？”
她想怎么样？
她们是昔日约定了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情侣，柬方琼不告而别，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现在她不远千山万水的赶来，柬方琼对她没有丝毫重逢后的喜悦，有的居然是厌恶，是问她想怎么样？
程秀衫哭不出来了，她觉得心都在滴血。
“阿琼，你……你不爱我了？”
柬方琼听了这话，却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而再看程秀衫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眼底又飞快闪过了一抹厌恶。可如今程秀衫找到了她家门口，哪怕是为了安抚程秀衫不要?乱来，她也不得不应付。
她耐着?性子道：“程秀衫，十九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了答案。”
程秀衫猛地摇头，低吼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们曾经那么要?好，你怎么可能说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了？而且你走之后我也问过那个人，那个人说了你根本不喜欢他，你只不过是跟他玩玩罢了。所以你是在骗我，你故意的，是我哪里做错了，让你不高兴了吗？”
程秀衫说对了，当年柬方琼还真不是移情别恋，她的确是为了顺利和程秀衫分手，而找了个男孩假扮情侣。但却不是因为对程秀衫还有感情而被逼无奈的原则，她是厌烦了程秀衫的无知，厌烦了程秀衫的黏人，厌烦了程秀衫什么都没有却还那么天真，所以想要逃离。
十九年已经过去了，如今她有恩爱的老公，有可爱的孩子，她过得很好。
这些陈年往事，如果?不是程秀衫找来，可能会永远缩在她记忆深处，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时间最是无情。
如果?说当年柬方琼那么做还存着?对程秀衫的不忍，而想用移情别恋的方法和她分手的话，那么现在她早已经不记得当年和程秀衫的感情了。
她现在只怕，怕程秀衫的出现打?扰到她现在平静美好的生活。
于是她说了实话：“你的确做错了，错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却还要?纠缠不休。我为什么会去找人假扮男朋友？就是因为想要摆脱你，你让我很烦恼，我怎么说你都不信我是真不喜欢你了，我只能想个让你相信的办法。”
程秀衫完全傻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她一直坚持的真爱，会是这样的真相。
她觉得眼前的柬方琼像个假人，她记忆中的柬方琼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的手刚才被柬方琼夹的通红一片，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伸手去摸柬方琼的脸。
可还没碰到，就被柬方琼一巴掌打?开了。
她有些着?恼道：“程秀衫！都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血淋淋的真相就摆在眼前，程秀衫再不想信也不能了。
可让她相信，总得给?她个理由吧？
她用力的咬了下牙，双脚好像千金重一般踩在地面上，一个字一个字的道：“理由。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好好的，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柬方琼知道程秀衫的性子，那是认准了一件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既然她问了，那就不能不回答。
其实这也是柬方琼心里的痛，再次提起，她也觉得心底血淋淋的：“你要?理由是吧？好，我告诉你。理由就是，我知道和你在一起，绝对没有好结果?！”
“你家庭条件不好，成绩也仅仅是中上，而且自己不独立爱黏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事事都要靠着?我。可你想过没有，我也是女孩子，我也想有依靠的人，我跟你在一起能得到什么？你家里没钱，给?不了我任何帮助。你成绩普通，也许连和我上同?一所大学都不能。你自己又什么事都不能，我和你在一起，得不到任何好处，却要不断的付出，你觉得我还能喜欢你？”
“我喜欢你那么久，已经真的很累了，我的人生不能一直那么累。”
“你知道我的情况吗？我爸妈死了，我没说，你就没发现。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他们立下遗嘱只有弟弟和妹妹的份，没有我的，我那段时间多难过，我没说，你依然没发现。你的喜欢是什么？你的喜欢就是占有，就是让我听你的话，把?你当小公主！”
“可我呢？我也想当小公主啊，可是我却是个小孤儿！”
“失去了爸妈，我什么都失去了，我想要过好日子，我就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柬方若从楼道里走出来，冷声道：“所以呢？所以你就不顾爸妈养了你快二十年，卷走家里所有的钱，丢下可怜的弟弟妹妹？所以你就不顾一颗心爱你的女孩儿，设计了她也设计了另一个喜欢你的男孩？柬方琼，你有追求不是你的错，可你踩着别人往上走，是不是太卑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