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心意不通

林许言是下午三点半的飞机,姜之年本想先去酒店再陪他去机场的,但知道他住哪个酒店,却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具体房号,只好跟他说机场见。

一点左右姜之年到了机场,机场人很多,上?海这座机场又是国际著名的“粉丝见面会”胜地,每天都有那么几个明星降临,临近年末,机场人更多了。

他来送送朋友而已,就没给江昊和安冉打电话,坐了个出租车就来了。

到机场后他找了个视野开阔人又少的位置,给林许言打电话,林许言那边堵车,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姜之年等着无聊,靠在一棵景观棕树下看消息。

来的路上手机响过两次,但他当时刚好下车,怕一出声就暴露了,没接,他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犹豫着要不要回拨,正好对方拨过来了。

“喂?”

“喂……请问是姜之年吗?”

姜之年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他天生对音质很敏感,一瞬就想到了一个人,“你是许杳杳?”

“对对对!是我……”许杳杳说话吞吞吐吐的,没什么底气?,“你还记得我啊?”

“记得。”姜之年对这个人印象不怎么样,但也?谈不上?讨厌,他很少会讨厌或者憎恶一个人,“你有什?么事吗?”

“有的……”许杳杳立马回应了,但好一会儿都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姜之年想把电话挂了她又不让。

心里建设做了大半天许杳杳看了看通话时间,一看已经五六分钟了,姜之年也太有耐心了吧这都没生?气?,她咬咬牙才鼓起勇气?开始道歉。

“前几天那个录音不是我放出去的,虽然是我录的不假,我一开始录音的目的是为了抓住你们的把柄,但我绝对没有做这件事……”许杳杳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去。

姜之年知道那个录音的事,他那几天迷迷糊糊的,也?是清醒后无意间看到的,他想了想,“你应该知道是谁放出去的吧。”

许杳杳那边诡异地沉默了几秒。她这几天被经纪人骂得狗血淋头,问她为什么不把录音交给公司,稍微处理一下还能拿去碰碰瓷,直接放出去了反而是给双之星的粉丝撒糖了。

许杳杳百口莫辩,她不想配合经纪人,也?的确没有私自处理那个录音。

因为录音笔早就丢了。

她知道丢在了哪儿,也?知道是谁捡到了。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你想随便编个名字就不必了。”姜之年打断了她游丝般细弱的话,“这事没对我造成损害,我不会追究更多,但暗地录音的你,和把录音放出去的那个人……我暂时不会理会,但我觉得我需要知道是谁。”

许杳杳觉得姜之年和粉丝眼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说话语气温温和和的,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不近人情。

不管怎样,听到他说不追究许杳杳还是松了口气。

“我说。”反正说不说都那样了,也?就是江昊最近在调查死蟑螂的事没过多给她眼神,不然那个多事的人肯定早就被扒出来了。许杳杳分得清是非,也?习惯维护自己的利益。

“是沈雁琦。”说出来心里那根弦就松快了,闺蜜已经反目成仇,许杳杳也不想帮沈雁琦兜着了,干脆一股脑全交待了,“那天我一回来就去给她过生?日,包里的录音笔掉到她那里了,我本来以为掉到了别的地方,前几天天出席一个活动,沈雁琦主动告诉我东西是被她捡到了……”

她觉得沈雁琦是真蠢,捡到了不藏着掖着就算了,还特意昂首挺胸地跑来通知她,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样子。

姜之年沉默了很久,这几分钟时间里许杳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位太子妃一个不高?兴就雪藏她。

其实姜之年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沈雁琦是谁……

“知道了,谢谢,再见。”他对这个名字还是没什?么印象,索性把电话挂了。

所以江昊最近是在忙这件事吗?姜之年好像找到答案了,但这事不是挺简单的吗?凭江昊的能力估计几分钟就能处理好,这都好几天了……

没多久林许言匆匆忙忙赶来了。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等很久了吧?”林许言在他面前下了车,边道歉边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

“没有,也?没多久。”姜之年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加上?额上?乖顺的刘海,整张脸几乎就露了一双眼睛出来。

就这样,林许言都看得心头一热。

“那就好,你身体还好吗?病好了没?”

姜之年最欣赏林许言的一点就是这人很有分寸,不会过问任何私事,他很感激林许言没问是什么病。

认识好几年了,林许言从来没问过他的病,这让他觉得轻松。

“还好,已经……痊愈了。”他笑?着陪同着走进航站楼。

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林许言先去办理了值机,然后护着姜之年进了贵宾休息室。

“怎么不让助理和保镖陪着?”林许言皱着眉看向一楼大厅的人海,总觉得不安稳,“给经纪人打个电话,让他派人来接你。”

“不用了吧,我没那么金贵。”姜之年回绝了。

林许言就知道他要这么说,一边拨号一边叹着气?看他,眼里全是无奈和不认同,“你最金贵了。”

姜之年心头跳了跳,被这句话拨乱了心弦,那种异样的感觉越发?明显,他藏住心底的怀疑看向林许言,“你……”

“嘘。”电话接通了,林许言用法语吩咐LIN家的亚太区助理,让他拨几个保镖来机场接姜之年,那边急忙应了。

“好了,待会儿我上?飞机之前保镖能到。”林许言抬眼看向他,眼底干净又澄澈,带着疑惑的笑?,“你刚刚想说什?么?”

姜之年又觉得不像了,他摇摇头,“没什么。”

最好不要有什?么,别人若是给了他一些不应当或他匹配不了的东西,他会害怕。

林许言看着他微微垂着的头和颤抖的睫毛,眼神扑朔复杂。

两人聊了聊天,更多的是聊品牌的事,林许言让他这个代言人给些建议,代言人表示自己脑子空白。他从小就没接触过商业圈的事,他更喜欢音乐,所以家里的产业都是姜随在管。

还好林许言也?没难为他,看到他眼里错愕的神?色后笑了两声,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主动切换话题。

姜之年在他把手放到自己头上时还处在刚才的怔愣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林许言已经把手收回去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往后退了一些,嘴角勉强扬了扬笑。

保镖到了林许言也?该走了,他吩咐人把姜之年安全送回家,然后慢慢走过来站在姜之年面前,笑?着张开双臂,“拥抱一下吧,月亮。”

法语里“月亮”这个词的发?音很奇异,像在呢喃又很暧昧,林许言从见到姜之年起就想这么称呼他。

他念的法语,声音又刻意收住了,姜之年没听清,又不好再问,手臂穿过他的身侧抱了过去,“一路顺风。”

林许言享受着最后一次心安理得的亲近,他抱住怀里这个固执又柔弱的男人,闭着眼叹了口气,然后倏然睁开眼,眼睛里闪着坚毅又决绝的光,像是决定了一件与他生?命相关的事。

他侧头隔着空气吻了吻白皙修长的脖子,低声倾诉:“姜之年,你没有感觉错,我爱你。”

姜之年视线往上?抬了一个角度,整个人呆愣得失语。

林许言没放开他,也?不敢看着他的眼睛来告白,手上?抱得越紧,心里就越跳跃,“下次见面我们就不是朋友了,把我当成你的一个追求者来看待好吗?你可以给我提要求,也?可以对我使小脾气,你要知道,你这么好,没人会拒绝你。”

一直到林许言走出休息室坐上?了飞机,姜之年还站在原地没动,外面人声嘈杂又沸腾,像在滚烫的沸水里放进了泡腾片一样,“滋滋滋”地吵得人脑袋疼。

一个保镖尽责地上前叫了他一声,他猛然回神?看向那个保镖,“怎么了?”

“Vixer先生?吩咐我们要尽快送您回家。”

姜之年闭了闭眼,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麻,他点点头,“好的,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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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年不知道为什么林许言这个天之骄子会喜欢自己。两人初识于他尚在浓黑夜色之时,当时身边所有的同学都避他不及,只有林许言绅士又热情地凑了上?来,还强买强卖地请他去做模特、当代言人。

房间里没开灯,人在黑暗中思维更迅捷,但他想了好久都想不出答案,只能先把这事放到一边,把许杳杳那事给江昊说了。

江昊说这事归石苓管。两家团队分工好了,涉及到两位正主的事,如?果事情严重的话就携手共渡难关,不严重的话就你一次我一次地轮流着来解决。这次轮到石苓那边了。

姜之年才知道他们有这个约定……这样也好,省时省力,双方团队都能喘口气。

他想到宁之汌就想到那几个文件了,他知道瞒不了多久,甚至可能宁之汌已经看到了,但能瞒一时是一时。

他好不容易拥有太阳,不想这么快放手。

放手是迟早的事,他知道,只是想让这事缓慢而来,让他做好铡刀掉下来的准备。

肚子疼了一下,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姜之年才发?现自己还没吃晚饭,这胃的确很金贵,要好好养着,他爬起来在冰箱里找了一包水饺出来煮着,又觉得只吃水饺有些腻味了,又找了一棵白菜出来。

白菜太大了,他按照习惯去摸架子上?的刀,没摸到。

家里的刀都被夏尤清藏起来了。

他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一分,勉强打起精神?去找菜刀,但夏尤清比他还清楚他这个房子,他愣是没找着,只在碗柜最里面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水果刀。

门开了,夏尤清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客厅响了起来,然后离厨房越来越近。

“年年我回来啦!今天晚课那个教授好好笑?,他让我们每个人用程序写——年年你在干什?么?!”夏尤清走到厨房门口,姜之年转过头看他,手里的小刀闪着清冽的光,吓得他声音都在抖。

姜之年脸上没什么表情,人往旁边移了移,露出了流理台上的案板和白菜,“我煮饺子,你吃吗?”

“吃吃吃。”夏尤清见他又转回去了,懊恼地戳了自己脑门一下,心说我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藏不住情绪呢?

姜之年把切得横七竖八乱乱糟糟的白菜丢进锅里,夏尤清试探性地往前挪了几步,看着锅里绿油油的菜叶和白滚滚的饺子,收回视线的时候瞥到了一截红色。

“年年你还戴着红线啊?”他找了个话题。

姜之年洗案板的手顿了一下,眼睛缓缓看向手腕上?那抹红。他戴上就没取下过,宁之汌说这条红绳是他在郊外一间月老庙求来的,姜之年不信神佛,但也?没拒绝宁之汌的心意。

他突然觉得很扎眼。

“吃饭吧。”

他把案板放到一边,把饺子捞起来让夏尤清端出去,自己则是拿了两个小碟出来调酱料,伸手去关墙上?的灯时不小心被挂洗碗巾的挂钩勾住了。

他心脏停滞了一下,低头去看地上的红绳。

红绳松了,被挂钩一拉,从他手上?掉了下去。和爱情一样,脆弱到一个小小的阻碍就能让它瞬间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