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年还住在舅舅家里,这倒是方便了?夏尤清养膘。
夏尤清其实不喜欢一个人住,他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甚至连打开扫地机器人都觉得费力,每天就点外卖,家里的?垃圾总是堆了?又堆,堆到可能要发臭了他才会一次性租个小推车去丢……
但他家离他学校太远了?,一个在西郊一个在东郊,只好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个房子,一周有五天靠吃学校食堂和外卖维生,周末才能回家吃顿热腾腾的饭菜。
后来姜之年回来了,两人住的地方很近,夏尤清就常去姜之年那里蹭饭,不过?他其实很忙,要管学校的事和乐团的事,多数时候都没时间去找姜之年,自己一个人苦哈哈地啃着快要冷掉的?外卖。
如今姜之年回家里住了,夏尤清干脆也?跟着住回去了,有?课的时候就让司机送他去学校,每天吃的?是家里阿姨做的?色香味俱全的营养餐,没几天脸上就能扯起来肉了?……
“啊……”姜之年伸手?去捏夏尤清的?脸,觉得手?感很不错,夏尤清这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表弟纵容着他,他就又捏了一下,笑了?,“好可爱,像棉花。”
夏尤清瘫在沙发上,肚子微微顾着,露出了可爱的肚脐,一手?拍着肚子一手?拿着遥控器转台,“年年是说我像棉花一样柔软白嫩吗?”
“……”哪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姜之年一时无语,夏月清从厨房里走出来,嗤笑一声,“美得你,明明是说你像棉花一样膨胀。”
夏尤清不高兴了,瞪直了眼,和夏月清隔空互呛了?起来,姐弟俩相差十岁,从小夏月清就比较强势,没吵多久夏尤清就败下阵来,趴在沙发上缩啊缩啊,缩到了姜之年的腿上,眨巴眨巴眼睛告状:“表哥,你表姐又欺负我。”
这俩时不时地就要吵一架,姜之年早在夏月清出现的?那一刻就主动闭麦看戏了,还没出言安慰,佣人就拿着电话过?来了,说是有人找夏尤清。
夏尤清疑惑,“找我的??”
夏月清闻到了奸情的?味道,皱眉,“男的女的?”
佣人说是个男的。
“喂?你谁啊?找我干嘛?不说话我就挂了?哦?”夏尤清脑袋躺在姜之年腿上,腿不自觉往夏月清怀里放,十分惬意的姿势,适合睡觉,拿起电话就想挂了?。
那头沉默了?好几秒,估计是在深呼吸,而后有一个声音说:“是我……”
“哦。”夏尤清想了想,“你是谁啊?”
“……”霍燕行一听到夏尤清的?声音就浮想联翩,哪怕这位小朋友连他的?声音都没听出来。
“我是霍燕行,你手?机打不通,我就打到你家座机上了?。”
夏月清拍开试图往她手上蹬的脚,随口问道:“谁啊?”
“霍燕行。”夏尤清坦坦荡荡地说了?。
客厅里除他以外的?两人都怔住了,姜之年大概知道霍燕行在追求夏尤清的?事,不过?从夏尤清这一脸正气的?表情来看这孩子估计还没看得穿。
“霍燕行给你打电话干什么?”夏月清一脸狐疑,脑子里设想出了好几种?夏尤清被骗财骗色身无分文沿街乞讨的悲惨结局,在她看来和宁之汌一党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知道宁之汌深爱着姜之年,也?接受了宁之汌表弟媳妇的?身份,但这依旧不妨碍她仇视这个偷她家白菜的野猪。
连带着连野猪周围的狗熊什么的?都一起嫌弃上了?。
夏尤清说他也?不知道啊,然后大大方方地问霍燕行:“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啊?”
“……”
有?夏月清在霍燕行不敢放肆,随便说几句就赶忙把?电话挂了?,夏月清疑虑未消,经纪人的?电话打了?进来,中断了她的思绪。
夏至事务繁忙,舅舅和舅妈很少?回来吃饭,基本每天坐在一起吃饭的就是三姐弟,夏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不要求“寝不言食不语”,夏尤清一直在分享学校里的?趣事,比如某个地中海教授的?假发,选修课和他一组的?奇葩组员,还有?拿鞭炮在女生宿舍楼下告白结果被抓到警察局批评教育的同学。
姜之年很少?说话,但听得很认真。他高考考了?全市前五,本来应该如他和宁之汌约定的?那样去读Q大的,哪知他食言了?,在医院住了?一年多,后来去德国一个百年老校学了?两年钢琴和作曲。
他的?大学生活远远不及夏尤清的?有?趣,没有可爱的教授,没有奇葩的同学,也?没有碰见轰轰烈烈的?告白。或许只是他眼界狭隘看不到除自己外的?人,他回忆起那两年,只能想到那些扎根到脑子里的?专业知识,还有?从来没冒犯过他的?林许言。
林许言那天回去后经常给他打电话,一开始姜之年还接一下,每次都要拒绝一遍,接得心烦气躁的?,索性不理人了,林许言就换成了?发消息,但从那段录音曝光后林许言就再也?没联系过他了?。
ins上和他相关的动态却一条都没少?,全是直白明了的?维护。
姜之年不知道怎么处置这段来之不易的?友情,他不喜欢林许言,就不该接受,他喜欢宁之汌,一颗心就和拳头差不多大,早就放不下其他人了。
“年年,你下午有?什么事吗?”
夏月清没听到回应,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姜之年两眼呆滞地在放空,“年年!”
“嗯?”姜之年回神,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怎么了??”
姜之年其实是个很会调控情绪的人,起码表面看来是这样。他憔悴了一个星期,看到周围人都在为他担忧,又慢慢把那张平和淡然的面具戴上了?,夏月清看得出来他每个笑容后面的勉强,很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某天早上夏月清刚从外省回来,撞见同样才到家的?姜之年,她没问,姜之年也没答,不过?从那天起她看到的姜之年不再是一张面具了,起码笑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
夏月清用脚趾头都能想清楚这里面的瓜葛……
“啊,没怎么。”夏月清看愣了,被他带着桃花的眼睛一盯就心慌意乱的,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是违法的?他是你弟弟!又不禁感叹,她表弟长得是真好看。
“哦,对了,我这里有?两张门票,一个时尚主编组的?局,你下午有?事吗?”夏月清问他。
“我下午要出门一趟,有?事要忙。”姜之年低着头吃了?一口鱼子烧,看不清表情。
“什么事啊?我陪你一起吧!”夏尤清嘴里塞满了食物都憋不住要说话。
“刘医生下午到,我去接一下。”
“……”
姐弟俩对视了?一眼,眼底情绪复杂,唯一相同的?是难言的?心疼,不过?肯看医生了?是种进步,夏月清心里松了口气。
夏尤清哈哈一笑,尽量把气氛活跃起来,“那我们下午一起吧!我今天没课,话说我还没见过?刘医生呢,要不要给他准备个什么礼物啊?”
姜之年犹豫了?,拿着勺子的?手?都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他的?确很怕一个人去面对,他对着夏尤清笑了?笑,“好啊,不需要准备礼物,他从来不收。”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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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医生是个年过三十的?心理疾病专家,手?里经手过?无数个病人,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姜之年,原因是,这是个美到不似凡物的人,也?是个哀伤得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凡人。
姜之年很早就患了自闭症,后来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治好,他心里一直有个结,认为夏媛的?死是自己害的,徐榕的?惨叫和姜成湛的?暴虐也?一直扎根在他梦里。他潜意识里把?所有?的?恨全推到姜成湛身上,可是在七年前那个夏天的某一天,姜成湛车祸死亡,徐榕发了?威胁信,所有?的?恨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这些是之前刘医生通过?一系列的?催眠才知道的?。
姜随告诉刘医生这位病人的病情似乎加重了?,他快马加鞭赶来探望,在机场他看到姜之年时又觉得姜随说得不对,姜之年的病根的确还在,但这株溃烂的?植物却在开着馨香浪漫的?花。
姜之年如今的?状态,是比半年前回国时的状态要好的。刘医生不太了解这其中的?因果,只能尽量多和姜之年聊天,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到那副良药。
他以前能看到其中的?光,却没有?读心术,看不清那个发光的?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姜之年这次愿意敞开心扉和他倾吐心事了?,刘医生接手姜之年六七年,第一次知道了?那个光源叫宁之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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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年上个月拍的?杂志官宣了,造型设计叫“凤凰涅槃”,整体色彩明亮耀眼,有?一张背后张着凤凰羽翅的?照片作为杂志方的宣传直接出圈了?。
两天后杂志社放出第一波物料,是个采访视频,粉丝舔屏舔到一半,被素颜的?美貌砸得晕晕乎乎的?,突然听清了?姜之年说的?话。
他们又倒回去重听。
小主持问他:“我们观察到您是不喜欢登微博账号的是吗?”
姜之年:“嗯。”
小主持:“就是说粉丝们的评论什么的?您可能很少?看是吗?”
这个杂志是五大刊之一的?玉林风,主编是出了名的?敢说,写些问题都像是从黑粉语录中摘抄下来的,但就是这么个风格,却让明星的?粉丝们又爱又恨。
不难否认,黑粉有?些言论其实正是粉丝心中所想,只是这些话被热爱包裹了,没有任何一个真正的粉丝愿意拿裹着糖浆的?刀去伤害偶像,不过?这些问题依旧存在,他们害怕偶像受伤害,也?想从偶像口中听到一个答案。
小姜人们看到,姜之年在主持人问完后一脸不解,似乎是在思考,但眼睛里是迷茫的。姜之年疑惑地皱着眉头,“是不喜欢,可我现在其实经常登微博。”
不喜欢登和不会登,本质上就是有差别的,小姜人们微微睁大了眼,继续看下去了。
小主持:“您的意思是,您不喜欢看微博,却还是会经常看是吗?”
“嗯。”姜之年回答。
小主持:“可以展开说一下吗?为什么不喜欢,又为什么会看呢?”
姜之年:“人是种有?意识的?生物,爱憎喜恶各不相同,我不习惯被过?度关注解读,微博上肯定会有?我不想看的?东西,所以不喜欢。不过?世界是多元化的?,不能否认还有?很多脆弱又美好、需要我们珍藏起来的爱意,经常看是因为这上面有值得我收藏的东西……”
和杂志一样,这段采访也是上个月的?,彼此还没发生那档子事,小姜人们直觉下一段话会让他们掉眼泪,赶紧点了暂停,抽了几张卫生纸过来备着。
小主持:“比如呢?”
姜之年:“没有比如,比如代表着其中之一,但在我这里只有一个理由。
“我收获了?很多爱意,它们是由我的?粉丝倾注热情和勇气为我架起的?无数彩虹,美丽绚烂,而且坚不可摧,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凭空让彩虹消失,只要水汽和阳光还在,彩虹就永远不会失去色彩。我的?确不喜欢暴风雨,但我乐意拥抱雨后的他们。”
屏幕里那个比彩虹更绚烂的?男人好像不好意思了?,低头笑了?笑,一颦一笑勾魂摄魄,他慢慢看向镜头,表情如山间的柔雾阳光一样温柔明媚,语气却很认真。
他说:“你们五彩斑斓,在嬉笑在闪光,我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