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画面模模糊糊的,像蒙上了?厚厚的雾,姜之年只记得宁之汌突然出现了?,然后伸出手说要带他离开,他脑子里在想:原来做梦就能看到宁汌啊,真好……
醒来后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发觉那不过是一场梦,虽然做梦的时候也很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真的,但醒过来了就意味着美好的梦境破碎了?,姜之年有些难过,自己拔了?针,吸了吸鼻子,双手抱住膝盖坐在病床上发呆。
烧已经退了?,他缓了?没一会?儿就想起床,外面的太阳快掉到地平线以下了?,估摸着已经很晚了?,姜之年想去问问展霖他们有没有找到人。
洗手间传来冲水的声音,他放到地上的脚顿了顿,想着可能是展霖或者玫姐,又迅速伸过手去拿旁边的外套往身上套。
他没注意看,披上外套后被一种熟悉的味道包围了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他的睡衣已经换成了?病号服,刚才随手拿过来的外套不是他的,好像是……
在他难以置信垂头思考的时候洗手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姜之年讶异地看向那个人。宁之汌愣了一瞬,快步走过来抱住他,力?度大到体温似乎能透过厚厚的羽绒服传到他皮肤上,身上的骨骼都在发出咔嚓声。
“姜之年,姜之年,宝贝儿,还好你没事……”
“宁汌。”姜之年愣愣地喊了?一声,像还没从梦里醒过来一样懵懵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手指蜷缩着放在身侧,嘴里轻轻叫着:“宁汌……”
这个名字像个魔咒,打开了?姜之年的泪腺,他感?受着身体被环绕被珍重的感?觉,小声抽噎着,后来干脆抬手环住宁之汌的脖子,把脸埋到这人硬实温热的肩膀上,哭出了声。
真的是宁汌,不是在做梦……
姜之年不是个爱哭的人,在外人面前一向高冷,或许还有些冷漠,事业名利双收,在别人看来高高在上不可接近,但只要和他相处久了?,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只要说上一句话就知道他内里是个敏感又柔软的人,你给他一个微笑,他就能回赠你一片星空。
他面对那些关心自己的人时脸上常常是带笑的,只有在宁之汌面前才会?哭,前几天在直播间也哭了一次,但导致他哭的原因里也有宁之汌。
姜之年想到,好像遇到宁之汌之后他就变成了?一块海绵,稍微施加一点压力?就能肆无?忌惮地发泄出内心?的情绪。
宁之汌被他吓得一动不敢动,站在原地任由他抱着哭,只敢伸手抚摸他的背部安慰他,话都找不到一句该说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让人哭得更凶了。
哭只是释放情绪的一种途径,姜之年看到宁之汌的那一刻,心?里积压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喜悦打了?个架,闹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发烫,没忍住就哭了。被背上那双伸进外套的手抚摸着,感?受着爱人的温度,被安抚性的行为安慰到了,没多久就止住了哭声,但固执地不放手,双手紧紧搂着爱人的脖子。
“宝贝儿,你最好别贴这么紧……”
宁之汌声音微哑,像压抑了?什么东西。姜之年哽咽着说了“不要”,摇了?摇头,小卷毛轻轻划过宁之汌的下巴和脖子,手抱得更紧了?。
宁之汌仰天长叹,小天使不愧是小天使,一点都理解不了?人间疾苦,也不知道人世间有多么险恶,半分都看不透他这个凡人的欲望,他能怎么办呢?只能深吸几口气把飘摇直上的小心脏压下去,假装成老?僧入定,可是一开口声音还是颤抖的。
“我?……我有点儿想去趟洗手间……”他没出息地举手回答。
不是才从洗手间出来吗?姜之年皱起了?眉,脸在肩膀上蹭了两下,把眼泪给蹭掉了?,他稍微往后推了?一些,露出了那张哭得眼睛鼻子都泛着红的小脸,很是委屈的样子:“你怎么又要去洗手间?你就这么不想给我?抱吗?”
宁之汌怔怔地盯着撒娇而不自知的姜之年,牙床咬得紧紧的,半是忍耐半是气馁地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来:“……日。”
他闭上眼别开脸,有些自暴自弃了?,语气沧桑,“不是不给你抱,姜之年,你再不放手我?可能又要发情了?,到时候可能会抱你亲你摸你,还可能会忍不住把你推倒,把你翻来覆去操个遍,在你身上每一寸皮肤打上我?的烙印,你哭得越厉害我可能会越兴奋……”
姜之年听着他开诚布公的坦言,一时怔住了,抿抿嘴把手收回去了,脚往后退了?两步。
明明他才是那个想霸王硬上弓的人,宁之汌却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长长呼了口气,心?说还好忍住了不然小天使事后肯定要生气。
三秒钟后往后退了?退的姜之年又犹犹豫豫地靠近了?,宁之汌脑海里警铃大作,他躲开姜之年伸过来想牵他的手,沙哑着声音,“你想干嘛?”
语气直硬硬的,有点“别挨老子”的感?觉。
被躲开了?姜之年有些气恼,趁着宁之汌不注意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臂,眼圈红红的,扬起高贵的头和白皙的脖颈,声音干净清澈,又带着朦胧的水气,“那你做吧。”
又往四周看了?看,蹙眉思考了?一下,“不能在医院,我?们去找个酒店吧。”
姜之年本以为自己都给出态度了宁之汌就该遵从心?中所想,没想到他话出口了两分钟这人还是傻的,呆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因为震惊而张开,像听不懂人话的呆头鹅。
“……”
又过了?两分钟,姜之年看着甩开他的手溜进洗手间的人,心?里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散成了?泥沙。
怎么这样啊……他慢慢往后退坐到床上,低着头看着那只被拒绝了?的手,心?里不解,又很沮丧,宁之汌不是想要吗?那他都主动要给了?他为什么要跑啊?
姜之年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突然灵光一闪。
高中的时候市区就已经开始注重仪容仪表了?,但总有漏网之鱼,很多白纸黑字的小广告贴了满墙,姜之年有次路过时无意间看了?一眼。
尿频尿急,好像和肾功能障碍有关吧?难怪宁之汌每次都只是口头上调戏几句,一到关键时候都会主动放开他……
原来是这样……
姜之年觉得自己明白了。
宁之汌冲进洗手间就打开水龙头用里面冻成冰碴子的水洗了?把脸,然后脑子一抽,悄悄摸摸把门反锁了?,坐在马桶盖上发愣。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啪”地一声特别响亮,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不是梦啊……”他喃喃道。
难道是这里海拔这么高小天使产生高原反应了??但是他见过高原反应,也不是这样的啊,哪有抱着人主动答应给那啥的啊……
宁之汌在洗手间待了?十几分钟才飘了?出去,脑子依旧是木的,瞳孔失焦,像个没有内核的木偶娃娃。
姜之年收拾好了?东西,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的红手印上定了?一瞬,又在想,在厕所待了?这么久,可能是真有那方面的病,他想到之前宁之汌好像也经常在厕所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更加印证了?这个猜想,开始计划回去后带宁之汌去看医生了?……
在网上看了?看新闻姜之年才知道自己这两天都在闹乌龙……在雪山失踪的人全是探险的游客,截至今晚新闻发出的那一刻已经全部找到了,而且很幸运的是,都没有生命危险。
他转发了那条微博,带着最真诚最虔诚的、对生命的敬畏。
两人在外面订了?酒店,姜之年只有一个在机场办的临时身份证,就不见外地伸手去宁之汌衣兜里摸,拿出身份证给前台的时候还没说话宁之汌就插话说“麻烦给两间房”。
姜之年:“……”本来也没打算睡一起。
前台看了?他们好几次,两人都装备得严严实实,可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怀疑,接过身份证后看到上面的证件照后“嘶”了?一声,名字是“宁汌”,前台妹妹看了?看证件又看看戴着口罩遮住脸的宁之汌和姜之年,很有职业操守地稳住了声音:“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一张身份证只能开一间房哦。”
姜之年拿不出身份证,最后还是只开了?一间房,宁之汌挑了?又挑,挑了?一间两室一厅外带两间独立浴室的总统套房。
拿到那张金光闪闪的房卡时姜之年不太赞同地看了?宁之汌一眼,说:“差不多就行了?,就住一晚上,你钱这么多干脆去外面买栋别墅住算了?……”
“我?就要。”宁之汌把房卡抢过去,连眉毛都洋溢着嘚瑟的气息。
其实他是怕小天使住惯了华丽的天宫,会?对普通的人间产生落差感?,但他也明白,虽然他之前一直调侃着叫姜之年小公主,说他是个娇气包,姜之年却是个很能吃苦的人。或者说,由于习惯了痛,姜之年是个把苦痛看得和过眼云烟一样轻飘飘的人。
宁之汌只想给出自己的全部,让小天使活在被爱意包裹的乌托邦,让他明白苦难不是生活的全部,他宁之汌,才应该是姜之年生活的全部。
“嘤——”
一个奇怪的叫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前台妹妹捂住发烧的脸,表情奇幻,“好甜啊……”
宁之汌眼睛一亮,趴在前台的桌子上显摆,“看我?这件衣服,他给我?买的,这根头绳你认识吧?我?俩的定情信物之一,还有我?肩膀上这滩水渍,他哭的……”
“原来是他买的,怪不得你经常都在穿!认识认识!哎呀他真能哭,你是不是欺负他了?,真好……”前台妹妹一直在点头,眼泪鼻涕掉一地,偏偏脸上又带着笑,整个人看着很诡异。
姜之年脸皮薄,捂着脸伸出两根手指去扯他的衣服,“走了,你要不要脸了……”
宁之汌回过头来一脸温柔,顺手把他不好意思的手指拢到手心?里,知道姜之年不好意思了?,笑了?笑,“不要脸,只想要你。”
“啊,好萌啊!啊啊啊!”前台妹妹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盯着姜之年的手指。
姜之年:“……”心?说您宁之汌在外面舞得这么欢快,关上门来不也什么都不敢做吗?
前台妹妹嗑昏头了,宁之汌说什么她都点头,等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后她坐在那里啊啊啊地尖叫了一阵,突然想起来,刚才宁影帝说了什么来着?
宁之汌说:“请帮我?们保守秘密,别告诉其他人。”
宁之汌说:“算了?,明天中午我?们就走了,我?算算啊,等明天晚上我?们就到家了?,到时候你可以随便说。”
宁之汌还说:“一定要尽可能真实地、绘声绘色地告诉大家我?们有多相爱,发了?记得@我?,我?去给你点个赞嘶——宝贝儿你轻点踩行不行?有点疼~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说了,你慢点走等等我?好不好?宝贝儿我头晕你不要抛下我?……”
前台:“……哇哦,宁影帝感?觉到疼了,我?真的不是在做梦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