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姜之年却还有好几场戏没拍,拍摄进度没有按照剧本时间线来,可能今天拍两人吵架明天就拍初见。他?翻了翻剧本,发现剩下的还有叶繁领盒饭的戏、叶繁亲眼目睹叶藤死亡的戏、&—zwnj;场吻戏,还有,全剧组除了他?之外都在期待的床戏……
很?难,姜之年又琢磨了&—zwnj;遍,只能说很?难。
床……咳,床戏倒不是他最担心的,他?害怕的是叶藤那场和叶繁自杀的那场,叶繁最后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和仍然热爱生活的赤诚是姜之年理解不了的。
情绪掌控很难,他?担心自己演不好。
“唉。”
宁之汌在吃晚饭,听到这&—zwnj;声叹息,端着碗就踱了过来,“怎么了?”
姜之年看了他?&—zwnj;会儿,抽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的汤,这才把让他心烦意乱的事道来。
“你担心你演不好?”宁之汌问道。
“嗯,虽然叶繁死于绝望,但我觉得他?是个复杂的角色,死的时候还想着钢琴的灰没有擦、院子里的花没有浇这样的琐事,他?说天气很?好适合睡觉……他是不想死的,只是现实把他?其他的路都封死了。”姜之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宁之汌,然后不确定地问他:“你觉得我分析得对吗?”
宁之汌细细品着这段话,眉梢挑了挑,偷笑了&—zwnj;声,接着埋头吃馄饨。
“你别不说话啊,我是不是分析错了?”姜之年有点儿着急,连周围也没有人都不在意了,伸手去摇着宁之汌的手臂。
“你分析得很?对,至少在我看来是对的,不过叶导不这么觉得,他?认为叶繁临死前还在关心那些不甚重要的东西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他已经心灰意冷了,人间再美好他?也不稀罕了。”姜之年听得认真,宁之汌看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上手薅了&—zwnj;下小卷毛。
“那韩伯母是怎么认为的?”姜之年浑然不察头顶上贴着&—zwnj;只咸猪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宁之汌顺着鬓角的头发摸到耳垂,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zwnj;样收回手,“你韩伯母和你是同样的想法。”
和编剧站在同&—zwnj;立场上,姜之年嘴角肉眼可见地扬了起来,“那你刚才笑什么?”
宁之汌吸吸呼呼喝了&—zwnj;口汤,舔了舔嘴角,“因为我也这么想,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
“那叶导也太可怜了。”姜之年突然说。
话没说完宁之汌有点遗憾,顺着姜之年的话说下去,“嗯,孤家寡人&—zwnj;个,的确很可怜。”
穿着&—zwnj;身亚麻长衫飘然若仙地从他?们身后飘过的叶导停住了脚,提起一脚就往宁之汌屁股上踢去。
“编排我什么呢?!”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宁之汌啾一下躲开了,左手端着馄饨汤右手揽着姜之年,在原地转了个圈,衣袂飘飘神颜如玉,对着转晕了的姜之年挑了挑眉,又冲着看晕了的叶导挑衅地扬了扬脸。
帅晕了其他看戏的人。
叶导脑壳痛,捂着眼啧啧道:“转个屁!我看你就像个转盘!见过机场的行李转盘吗?你就长那样!”
姜之年也头疼,拍开?腰上乱摸的手,打算找叶导交流交流。
宁之汌又端着个只剩汤底的碗跟着他?们晃。
“……我的想法大概就是这样的,叶导,我想听听您的看法?。”姜之年一边走&—zwnj;边虚心求问。
“这么说你、惠绵还有后面这小子是同&—zwnj;个阵营的了?”叶导问道,见姜之年讪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我又不是个不讲道理的老顽固。”
“……”宁之汌喝完了最后一口汤,对这句话表示怀疑。
叶导思索着,“艺术本来就殊途同归,各有各的看法?,我是导演你们得听我的,但你们是演员,换句话说在你们融入情景的那一刻你们就必须是角色本身,只是会不可避免地把由自身经历得出的经验施加到角色上,演出来不可能完全是我心中的叶繁,但是是融入自我经验和角色性格的你演绎出来的叶繁,所以你有这样的见解很正常。”
“……”姜之年听不懂。
“听懂了吗?”叶导喝了口水。
“没听懂。”姜之年如实回答。
宁之汌捧着个空碗给姜之年解释:“他?的意思是,你是个热爱生活关心世人的小天使,所以在看待叶繁这个角色的时候也会带入自己的经验,主动自觉地把叶繁想象成了这样,但其实可能叶繁就真的只是没了活下去的动力,然后彻底绝望了而已。”
“这样懂了吗?”
姜之年看向叶导,见叶导点了点头,便羞赧得低下了头。
“至于为什么我们一家人和叶导的想法有异……”宁之汌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心灵澄净的小天使而他?是个只看得到悲伤和绝望的孤家寡人吧。”
叶导手指捏得嚓嚓响,杀人如麻的眼神盯向宁之汌。
“晚上还有场大戏,我和我宝贝儿要回去休息休息啦!叶导拜拜哟~”宁之汌忙趁着叶导还在酝酿的时刻把姜之年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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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导爱磨,有时候&—zwnj;个动作就要拍&—zwnj;天,人人都以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姜之年会喊累,结果这都半个月了,他?们最近又连拍了几天的夜戏,姜之年也只是在一旁打过&—zwnj;个盹,导演&—zwnj;喊又倏然睁眼恢复状态。
宁之汌心疼得紧,姜之年却觉得很?高兴,每天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和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宁之汌,这种感觉让他每晚都能安然入睡,然后期待比今天更美好的明天。
“拍完这场戏苑苑姐就杀青了吧?”姜之年看了看院子里布置现场的场务,又看向坐在月光下说要吸收天地灵气来养胎的崔苑苑。
宁之汌点头,“嗯,她早些杀青也好,这样她能好好休息,她老公也不必每天跑来剧组看她。”
“嗯。”姜之年建议:“等我们也杀青了就一起去看她吧。”
“好。”姜之年说什么宁之汌都只能也只会说好,其实每次看着他?那双星辰般闪烁着的眼眸时宁之汌早就忘了姜之年说的是什么了。
叶藤的死是个意外,但却是路千城一手促成的意外。
叶繁手被废了之后,路千城见他?日日郁郁寡欢,难得生了点歉疚的心思,就把叶藤接过来陪叶繁。
叶藤见着叶繁的那一刻几乎晕了过去,不过才&—zwnj;个月没见,叶繁变得沉默寡言,双手缠着厚厚的绷带,每天不死不活的,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唯一看起来像个活人的事是他怀里抱着&—zwnj;只小金毛。
叶藤想带叶繁回家,被路千城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挡住了,但叶藤从小护叶繁就像护孩子&—zwnj;样,情急之下想要硬闯,有&—zwnj;个手下没轻没重的,伸手推了&—zwnj;下,叶藤怀着孕从二楼阳台摔了下来,&—zwnj;尸两命。
此后事情脱离了路千城的掌控。
叶繁每天哭着闹着要寻死,路千城一个没看住就要进&—zwnj;回医院,路千城干脆把金毛娇娇关了起来,告诉叶繁:“如果你死了,我就把它的皮剥了给你装骨灰。”
他?们今天晚上要拍的便是叶藤死亡的这段。这场戏核心在叶藤,崔苑苑对这种戏信手拈来,不过毕竟肚子里怀的是真孩子而不是枕头,崔苑苑小心了许多,反而让效果更真实了。
崔苑苑杀青后剧组给她送了&—zwnj;捧花,本想大家再&—zwnj;起去聚个餐的,没想到崔苑苑的老公掐着点来接人了,崔苑苑便笑着跟他?们说了拜拜。
“年年回去后一定要来找我玩啊!”
“&—zwnj;定!”
“宁之汌就算了,饭量太大我招呼不来……”
“……”
叶藤走了,似乎带走了叶繁的最后一丝希望。姜之年看着车子在灯火通明的路上消失,有些恍然,“苑苑姐和他?老公都很好。”
“姜之年,你夸别人老公想过我的感受吗?我是会吃醋的!”宁之汌伸手勾着他?的下巴,眼睛眯着,很?性感。
“……”怎么又要吃醋……姜之年认真地看着他?,突然低下头笑了,再次抬起头时已经藏住了嘴角的笑意,不过眼睛还在闪闪发亮,“苑苑姐的老公的确是很好啊,但我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很好,你吃什么醋啊?”
看着姜之年眼里那丝落寞消失不见,宁之汌&—zwnj;句玩笑话就把人哄好了,他?缓了缓神,嗤笑着搂住姜之年亲了&—zwnj;口,“不吃醋不吃醋,我只想吃肉。”
“你要点脸!”姜之年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退避几米,离他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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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没有姜之年的戏份,但他?依旧起了个早,去剧组看宁之汌拍戏。
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只能感叹宁之汌真的很?厉害。姜之年能演叶繁纯粹是代入了自己的情绪,叶繁和他?有共通之处,于他而言是个捷径,但宁之汌就是纯靠演技了。
路千城是个可怜的变态,宁之汌却一直都是个可爱的变态。
——在姜之年眼里宁之汌的确很可爱。
“叶繁……啊……”
路千城狠狠捶打着脑袋,突然抬起眼朝某个地方看了&—zwnj;眼,赤红色的眼睛像恶魔手里的鲜血。
他?大笑起来,摸过桌子上的刀&—zwnj;步一步走了过去。
“cut!过,准备下&—zwnj;条。”
周围的人都被宁之汌的表演带进去了,愣在原地不敢动,生怕自己动一下就被恶魔挑选为下&—zwnj;个目标,叶导&—zwnj;如既往急躁的声音此刻突然带了正气,把他?们从恐惧感中解救出来。
宁之汌慢慢走过来蹲到姜之年面前,笑着晃了晃手,“看傻了?”
姜之年眼睛里充满了崇拜,“宁汌你好厉害!我看现场都能被吸引进去,到时候后期制作&—zwnj;下,加上背景音肯定更有感染力!”
宁之汌受不得他?这种眼神,不敢直视,瞥开眼视线飘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摆着手,“也就一般般吧,我就是有那么&—zwnj;点点厉害……”
“真的很?厉害,你不要质疑我的话。”姜之年皱着眉跟他?强调。
“怎么个厉害法?”宁之汌兴趣来了,想听听姜之年嘴里能吐出什么更好听的话来。
姜之年拧着眉思索,“我不知道电影界是用什么来评判一个演员的演技的,所以具体的也说不出来……但你每次表演都能打动人心,我词语匮乏,只能说你演得很?好,在我心里是全世界最好的。”
即使知道这句话有“爱情使人盲目”的加成,也知道姜之年的全世界并不大,但宁之汌还是不争气地心颤了,将?这话仔细咀嚼了&—zwnj;遍,笑着捏了捏姜之年的脸颊。
“别人的赞誉不及你&—zwnj;句全世界最好的肯定。”
导演在嚷嚷了,宁之汌拍了拍姜之年的脑袋,“你要说话算数,在你心里我永远是全世界最好的。”
什么呀……
姜之年看着他?的背影,自己说的明明只是演技,这人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了……
不过他?也反驳不了,因为在他心里,宁之汌的确是这个世界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