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卫姝点点头,让绿萝先下去了。
楚宁风一早就出门了,卫姝今儿也打算出去看看店铺修葺情况的,所以才准备将谦哥儿带去清波堂,让太夫人帮忙看着。
发生了这事,她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吩咐林奶娘:“我一会儿要出门,你还是像往常一样,先教他认图吧。”
林奶娘点点头:“是,夫人。”
卫姝带了凌香一起出门,先朝清波堂去。
等她到时,楚宁飞已经走了,太夫人坐在太师椅上,脸庞是动怒过后的红晕,屋里丫鬟正在收拾着东西,瞧见卫姝来,都停下动作先行了礼。
“你来了。”太夫人抬眸看了她一眼, 满脸的疲惫,“坐吧。”
“娘可是昨日累着了?”卫姝佯装不知先前发生的事,关切问道,“您该多睡一会儿的。”
“每日到了那个点就睡不着了,再累也是一样。”
太夫人勉强笑了一下:“宁风出门了?”
卫姝点点头:“是啊,说是跟大皇子要谈西北的战事。”
过去几乎半年,西北战事还未停息,不过增援的军队倒是去了一波又一波,勉强能压得北凉过不了关。
“别看他人在京城,心却是在西北的。”太夫人叹了口气,“西北战事一日不停,他的心也一日落不下来。”
“急不来,能有什么办法呢。”卫姝轻声说。
太夫人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没有接卫姝的话,而是皱着眉沉思了半天。
卫姝也没出声打断她。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太夫人略微疲倦的声音道:“你说……我是不是该把雪姐儿还给老四他们养啊?”
卫姝微微怔了一下:“娘怎么突然说这个?雪姐儿不是在您这生活的好好的吗?”
“她是过的好好的,但偏偏有人不想让她这么好啊。”太夫人叹气,“在你来之前,老四来找我了,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卫姝虽然不知道,起码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也难怪太夫人那么生气了。
“他说……我的教育方法有问题,怕雪姐儿跟着我,将来不是个酒鬼,就是个男人婆,学着那些人上战场。”
太夫人一面说着,一面苦笑出声:“我养了这么多个孩子,他还是第一个说我教育方法有问题的。我原来总以为,他在家中最小,又跟他父亲没有相处过多少年,我对他再严厉些,怕他性子古怪,所以从小到大,我几乎对他都没什么要求……可我也没想到,竟是将他养成了这样一幅性子。”
“娘……”卫姝抿抿唇,有些担忧地望着太夫人。
“你也不需安慰我。”太夫人苦涩道,“你知道方才他说什么?他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将雪姐儿还给他们夫妻,瑞阳就要回娘家去生孩子。这事要传出去了,外面人还不知该怎么说咱们楚家呢。”
尽管她一向不在乎这些名声之类的话,可这将军府的门楣,是她那战死沙场的丈夫,与十几岁就上战场的儿子拼死挣来的!
她不愿让那些肮脏的话诋毁亡夫与楚宁风。
“他当真这么说?!”卫姝也震惊的瞪大了眼眸,语气里已带了一抹怒火,“您是他的母亲,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怎么还能这么说您呢……”
“这个儿子,我算是白养了。”太夫人说话间,眼眸已经泛红。
“娘,这件事,让将军出面解决吧。”
卫姝低声说道:“当初府里发生的那些事,没人忘记,谁都知道当初雪姐儿为什么会抱到您屋里养着。”
“算了。”
太夫人摇摇头,脸上满是失望:“虽然这么做,是有些对不住雪姐儿,但老四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或许真是我老了吧,我的那一套,已经不适合如今了。他们始终是孩子的亲生父母,总不至于还虐待她。”
卫姝知道,楚宁飞说的那些话,这次是真的伤到了太夫人。
若非如此,她也绝对不会松口将雪姐儿送回去的。
四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她们都清楚。
“我已叫宋妈妈去帮雪姐儿收拾行李了,一会儿就将她送回老四屋里。”太夫人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面有不舍,“总归还是在将军府的,离得也不远,她若是想我了,过来看看我便是了。”
这一年多时间来,雪姐儿的存在可以说是慰藉了太夫人的心。
她一直以为,是雪姐儿离不开自己,可是到如今她才知道,原来是她离不开雪姐儿。
“娘……”卫姝终是不忍心,“四弟妹马上要生产了,倒是照顾两个孩子,她哪里照顾的过来?”
“不要再说了。”太夫人咬紧牙,狠下心,“我已经决定了!”
话音刚落,卫姝便听见外面传来雪姐儿的哭声:“祖母!祖母你不要我了吗?祖母……我错了,一定是我做错了事,你才不要我的……”
她哭的大声又悲痛,那么小的一个身体里,竟能发出如此大的声音,便是卫姝听着,也于心不忍,眼眶都跟着红了。
隔着一扇门的院里,雪姐儿正被宋妈妈抱在怀里,身后跟了几个拿着行李的丫鬟婆子。
太夫人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一下,可眼中的泪分明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浑身都在颤抖着,本来就年迈的身躯,如今瞧着,更让人心疼几分。
卫姝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索性站起身,准备去将雪姐儿抱回来。
可刚站起来,就被太夫人厉声喝止:“卫姝!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立场去决定她的未来,她的父母是老四夫妇!”
哪怕她是太夫人,哪怕她是长辈,可雪姐儿的父母,始终是楚宁飞跟罗瑞阳,但凡他们不愿意,太夫人也不能强行将雪姐儿留在身边!
卫姝的脚步猛然顿住,回头去看太夫人时,她已满脸泪痕。
屋外,雪姐儿的声音越来越远。
太夫人在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岁,面沉如水,眸色木然,有一抹绝望浮于眉梢,她坐在那里,连嘴唇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