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婆母近日夜不能寐，脸色难看得紧，每顿吃的也少。”卫姝同她说，“我怕长此以往，她的身子熬不住，便想着来你这里抓两副药调理调理身子。”
太夫人的身子状况柳姨娘是最了解的，她这几月几乎月月都要上门去替太夫人诊治。
柳姨娘联想到最近将军府的大事，知道太夫人恐是繁忙引起的身体劳累。
她遂叫来跑堂：“请两位夫人去里间稍坐，上壶好茶招待。”又对卫姝说，“您先稍坐片刻，待我去抓好药给您。”
跑堂应了一声，这才领着卫姝与楚宁笙朝里面走。
今日医馆的病人不少，但都井然有序的在排着队等看病。
卫姝看见坐诊的陈太医正皱着眉替面前人把脉，他还一边抓着自己那把花白的胡子，细细斟酌着。
“这医馆真不错。”楚宁笙四处打量着，对卫姝道，“装饰的似乎也比其他医馆好。”
“都是柳大夫自己布置的。”卫姝笑说。
“她可真是心灵手巧。”楚宁笙不由感叹，“她还习得一身医术，能在这医馆里坐诊替人看病，太厉害了。”
一个丫鬟出身的人，最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去她遇到了卫姝这样的贵人，更多的，还是她自己本身就够努力。
卫姝笑了笑，说：“她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辛辛苦苦换来的。这其中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外人都只道她好运气，可谁又知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流了多少汗与泪呢。
“谁说不是呢。”楚宁笙喝了口茶，笑容变得落寞几分，“哪像我，活了这么大，一点本事都没有，自己的日子还过的这么糟心。”
卫姝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自己陷入了死胡同里出不来。
“在你嫁人前，可曾有过什么梦想？”她问道。
“梦想？”楚宁笙被问的一愣。
“就是以后想做什么。”卫姝解释道，“做人嘛，总得有个目标，这样生活才能有趣不是么。”
就像有的人想要嫁一个好夫婿，相夫教子。
还有的人想自食其力，不靠任何人生活。
“那个时候啊……”楚宁笙目光变得悠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说了嫂嫂可别笑我。”
“你尽管说。”卫姝含笑道。
“我这人从小就没什么志向。”她说，“幼时娘教导我要多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那时我不懂，也没听。后来再大些，爹爹出事，娘终日以泪洗面，那时我想，以后我一定要嫁个一生一世待我好，能一辈子陪着我的人……后来我遇到了沈骞，我以为他是我的良人。”
话说到这里，楚宁笙的眼眶微微泛红，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如今我是什么样，嫂嫂也看见了。”
沈骞不是她的良人，也不会一辈子陪着她。
现在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夏柔瑾。
自从夏柔瑾被他明目张胆养在外面后，他便经常往外面跑。
以前沈骞妾室有身孕时，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可那时候楚宁笙的心不像现在这么慌。
她知道夏柔瑾在沈骞的心中地位不一样……
“你现在的样子，没什么不好。”卫姝温声说，“你心中难过，觉得委屈，憋闷，这一切原因不过是出于你还爱着沈骞的心理。”
她的心中对沈骞仍有期望。
“发生这么多事，我明明该对他死心才对。”楚宁笙拿手绢擦了擦眼角湿润，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娘说的对，这一切苦痛都是我自找的。”
“宁笙，你是个聪明人，但你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就连脑子也不愿意转了吗？”
卫姝终究是看不下去她这么自怨自艾。
“沈骞是什么人，你看的比谁都清楚，你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心性却怎么还跟不谙世事的女子一般天真？沈骞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伤害你，他根本就不可能再回头了。”
“你出身高贵，嫁的又是高官，你在山东待了这么些年，眼界比京城里这些夫人要远得多，应该活得比谁都通透才对。”
楚宁笙被她说的一时愣住。
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截了当的跟她说这些话……
这些年，她似乎自己都忘了……她其实并不需要依附沈骞而活。
沈骞待她如此，她何必还要一颗心都扑在他的身上呢？
这一瞬间，楚宁笙感觉自己长久以来封闭的心好像突然间就被打开了。
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嫂嫂……”想通这一点，楚宁笙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抹笑容，原本一直强忍着的泪珠在这一刻尽数滚落，如同珍珠一般，大颗大颗的落。
一旁的玉含瞧见这一幕，都有些慌了手脚。
但卫姝却动作轻柔的拿手帕替她擦泪水，一边擦，一边轻声说道：“哭过以后，这些事就让它随着泪水散去吧。我知你心中执念深，要放下不是一朝一夕，可你想想自己那几个孩子，他们整日看着你的脸色度日，心中是何感想？尤其是晴姐儿，她一向聪明懂事，又最是心疼你，你这样，她怕是比谁都难受。”
“是我对不起孩子们……”楚宁笙低声恸哭，哽咽道。
“如今醒悟，为时不晚。”卫姝继续安慰道，“你那婆母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她仍忌惮将军府，日后她再欺负你，你不必忍着，心中不舒服了就直截了当的发火，叫她知道你也是个有脾气的。”
人善被人欺，楚宁笙这些年来就是太给他们面子，才以至于被欺负到这种境地。
“嫂嫂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宁笙哭了一场，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她眼睛红红道：“嫂嫂，我怕娘看出来我哭过，她再跟着难受，今日我便先不回去。你替我跟娘捎句话，就说我过两日回去看她。”
卫姝乐于见到她终于放下心事，但想到太夫人还在家中殷切盼望她回去，只能无奈叹气：“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