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出月子的时候正好是过年前后，府里上下都在布置过年的东西。
两个孩子的满月酒，跟太夫人商量以后，决定不办了。
临近年关，大家都忙抽不出空，干脆就等着下次抓周礼的时候再热热闹闹的办一场了。
卫姝难得能出门走走，再加上昨儿夜里才下了雪，她穿了厚厚的冬衣，又披了件大红底绣海棠花镶狐狸毛的披风。
赵妈妈陪着她一道去院子里散散步。
院里的积雪都被清扫干净了，也不担心会滑到。
在屋里闷了这么一个月，卫姝一走出去便感觉神清气爽，便是扑面而来的寒风似乎都觉得亲切。
玉含怕她冻着，还往她手里塞了小手炉。
“这叶子都掉光了。”卫姝走到院里种的那棵树下，抬头看了眼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如此说道。
“待来年春天，会重新长出来的。”赵妈妈笑着说道。
卫姝只是觉得时光飞逝，上一次透过窗户看这棵树时，它还有几片叶子呢。
她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又去看了看自己种的那些花。
不出意外，几乎都枯了，只剩根还留在那儿。
“夫人若是想看花，花房那边多得是。”玉含笑道，“让婆子给您送几株过来。”
“那就送一点来吧。”卫姝点点头，“不要味道太刺鼻的。”
舒姐儿跟朗哥儿都在主屋里呢，怕他们闻不了香味太重的。
“好。”玉含笑着应。
“夫人，有件事您恐怕还不知道。”赵妈妈看了眼四下，没多少人后，才轻声对卫姝道，“沈家被抄了。”
卫姝当真怔了一下：“沈骞家？”
这事先前楚宁笙同她倒是说过，只是那时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置沈骞。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她也就忘了这茬。
“是啊。”赵妈妈说道，“就在前不久抄的，听说抄出来许多的金银珠宝。沈大人被革了官职，现在只能回老家种地了。”
沈骞当初就是从穷乡僻壤的地方考进京城里的，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却因一个视财如命的夏柔瑾毁了前程。
是挺惨的。
但听在卫姝耳中，却有些想笑。
沈骞这是自作自受。
他既选择了夏柔瑾，就要承担这一切的后果。
“幸好宁笙早日脱离了沈家那泥潭。”卫姝淡淡笑着。
沈家并不值得同情，相反，卫姝还觉得十分痛快。
恶人自有恶人磨，沈骞与夏柔瑾，当真是天生一对。
“老奴就想着宁笙小姐的怨恨算是了了，才跟夫人说的。”赵妈妈笑说，“将军前些日子便知道了，应当是不想让夫人想太多，才没同您说。”
卫姝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如今外面的许多事情，楚宁风都不怎么想让她知道，怕她劳心劳力。
不过卫姝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其他的事，她也管不着了。
在外面站的有些冷了，卫姝正想回屋里时，便看见楚宁笙从影壁绕了进来。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眉眼生盼，瞧着哪里像生了三个孩子的人，哪怕说她才二八年华都有人信。
“你怎么过来了？”卫姝笑着问道。
“我还来不得了？”楚宁笙走过来，挽了她的手，嗔怪道，“大冷得天，你才出月子，怎么就到外面了，也不怕受了寒。”
“穿这么厚，想受寒都难。”卫姝笑，“屋里坐吧。”
她估摸着楚宁笙过来，是要说沈骞的事。
两人进了屋，玉含给她们奉了茶，便退下了。
楚宁笙的脸还红红的，不知是方才被风吹的还是怎么。
她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像是在思索什么。
卫姝倒也不急，没有催她。
“大嫂……”过了好一会儿，是楚宁笙自己忍不住了，终是开了口，“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什么事？”卫姝笑着看她。
那件事似乎让她有些难以切齿，她脸上的娇羞一目了然。
卫姝忽然惊觉，她要说的，或许不是沈骞，而是另一个人。
果然，下一刻她便说：“是谭大人……他说……想上门求亲。”
说这话时，她的脸红的如同那熟透的柿子一般。
卫姝倒真没料到是这事，她也愣了：“谭大人跟你求亲了？”
她原以为两人的事要过了年后才会再定呢。
没想到竟是如今就有苗头了。
“他在信里说了……”楚宁笙红着脸道，“说不想再等了，问问我的意见，若是我同意了，他立即找媒人上门来提亲。”
谭鹤荣是太夫人一早便看好的人，他若是真的来求娶，太夫人必定第一个点头同意，所以目前楚宁笙的意愿是最重要。
但卫姝瞧她这模样，她的心中恐怕也早就生了欢喜，只是还碍于许多事，没敢轻易点头。
卫姝微微笑道：“那你是如何想的？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我不知道。”楚宁笙咬了咬嘴唇，方才脸上的酡红略微褪去了一些，转而换上一抹犹疑，“我们两个都有各自的孩子，我们或许能过的好，可孩子们怎么办？”
晴姐儿跟明哥儿都大了，早已记事，要让他们改口叫谭鹤荣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至于谭鹤荣家的那几个，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将楚宁笙尊为母亲。
这要真的嫁过去了，她要面对的东西很多。
她不确定自己有那个能力处理好。
卫姝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不如问问孩子的意愿吧。晴姐儿跟明哥儿是懂事的孩子，他们定也不希望你一辈子就这么蹉跎过去了。”
提到自己的孩子，楚宁笙脸上的笑容变淡，眼眶有些酸涩：“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孩子们。”
父母感情不和，最受煎熬的就是夹在中间的孩子了。
尽管楚宁笙一直在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可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她再弥补也是徒劳。
“不能这么想。”卫姝轻声道，“你将他们生下来，的确是要对他们负责，可在成为母亲之前，你得先是自己。”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谁也不是天生就当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