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隐不甚在意的说,“一些基础心法而已,应该适合你修习。”
总归上一世他活了那么久,在搜寻聚魂办法的同时顺便看了不少其他的典籍,其中不乏仙派修士的心法口诀。清源派那老修士是指望不上了,要助季江提升修为还得他亲自出马。
季江捧着册子往后翻看,虽然不曾见过这样的心法,但也能知道宁隐给他的这本比他以前修习的所有心法都要上乘。
“您这几天日夜不休,就是为了赠书于我?”
宁隐略一思索,这么理解也没有问题,当即应道,“算是见面礼,你身在清源派,名为江,我将此心法命名为清江诀。”
季江心头漾过一泓暖流,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宁隐,“我定然会勤加修炼,不负宁前辈期许!”
宁隐被他看的发毛,摆摆手,“我只是随手写的,不必太感动。”
季江依旧满眼孺慕,“是,我明白。”
宁隐狐疑的瞧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我且问你,这里可有宽敞一点的可供沐浴的地方。”他实在不喜欢用木桶,太小了伸展不开。
季江小心翼翼的将册子收于怀中,“后山有一灵泉,我带您过去。”
后山的灵泉乃是清源山上灵力极盛之地,多为掌门所用。季江刚来师门时,因身受重伤,师父便让他时常入灵泉,此特许至今依旧。
“宁前辈,您可在此沐浴,我……在不远处守着。”说着,季江转身走远了几步,背对着灵泉,站如雕像。
宁隐环顾四周,泉池背靠岩壁,只有一处入口被两块硕大的岩石阻挡,旁人在远处是瞧不清这里的。
红衣落地,整个人没入泉池中,再行上浮,充沛的灵力环绕周身。宁隐背靠岸边,撩动一汪清泉,右臂上隐隐显出赤红色的图腾。
季江此时正面对着岩石,身后是阵阵的水声,他僵直着身体,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沉寂。
忽然有一道银光闪过,季江下意识转身,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所俘获。
银白色的蛟尾浮水而出,似是在泉中嬉戏,尾尖一扬,掀起水浪。宁隐潜身,游到灵泉中心,蛟尾沉于水下,身体上浮,墨发四散,露出光洁白皙的脊背,右臂上的龙纹图腾鲜红夺目。
季江看的痴迷,半晌岿然不动。
古有妖王出世,内有龙裔,入水为蛟。
宁隐得了宽敞的地方沐浴,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回到房中时愉悦之情犹在。
季江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此时忽然道,“宁前辈,如今初春时节,天气微寒,灵泉水虽然温热,但到底幕天席地,还是快盖上被子取取暖,以免受了寒。”
宁隐刚想说自己不会受寒,但转念一想,现如今没有法力傍身,在意点也是应该的,随即依言上了床榻。
季江上前,抢先一步拉过被子替他盖上,顺便掖好被角,不经意间碰触到宁隐的手背,感到片刻凉意。
“宁前辈,您的手怎的这样冷?”季江握住他手,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冰冷的指尖。
宁隐想要抽回,却发现这小子的力气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
“我本就体寒,不是什么大事。”
他刚说完,却见季江扯开了衣襟,抓着他的手放入怀中。
“你做什么!”
这样熟悉的一张脸,近在咫尺的距离,温热的胸膛,和他掌下强劲有力的心跳。
宁隐心里有点乱。
季江依旧抓着他手不放,执意要将其捂热。
宁隐实在耐不住了,猛的甩开他,把头扭到一边,“没大没小。”
季江这才回神,惊觉自己方才的失礼,“晚辈冒失了,您不要生气。”
宁隐没有看他,没过一会儿,就听脚步声渐行渐远,本以为他是离开了,没想到片刻后人又折返回来,还往他手中塞了一个手炉。
“宁前辈,这样可以暖和一点。”
宁隐瞧着他一脸真挚的模样,不得要领,所以有手炉为什么刚才不拿出来?
正待这时,门外传来些微响声。
“江儿。”
季江一听赶紧去开房门,“师父,您怎么来了?”
宋掌门背着手,抬脚进屋,四下审视一番,“为师来看看你修炼的进度,不见你在房中,便过来这边瞧瞧。”
季江垂首,余光瞄一眼屏风之后,“弟子不敢懈怠。”
“嗯。”宋掌门沉吟一番,“你那个契灵呢,怎么不见人?”
季江拱手道,“宁前辈已经睡下了,不如师父到我房中吧。”
宋掌门闻言没走,反而一转身就坐在了木椅上,“这才几时几刻,他倒睡下了。江儿,契灵应以主为尊,你再看看你的契灵,你知道如何驾驭吗?”
“师父,我……”
宋掌门摆摆手,“为师想你也不知道。”说罢,自怀中掏出一本经卷递给季江,“此书名为驭灵十三则,为历来得契灵者所撰写,你可参考一二。记住,你才是主,莫要被契灵牵着鼻子走。”
“不知宋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宁隐在屏风后听了半晌,只觉这清源派老修士多管闲事的很,便想出来教训一番,可眼下他变了主意,装作谦和有礼的样子,叫人寻不得错处,即使那宋掌门看他不顺眼也不能当面发作。
“宁前辈您怎么起来了?”季江几步赶回宁隐身侧,关切的问道。
“江儿。”宋掌门咳嗽一声,看看自己那不争气的徒弟,目光不善的移向宁隐。
宁隐就像是没察觉到一般,噙着笑意,对季江说了几个字,“我有点渴。”
“我去倒茶。”
季江手脚麻利,动作熟练,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端了一杯热茶回来。宁隐一步未动,只伸手接过,饮茶时,目光扫向对面。
宋掌门皱紧眉头,“江儿,为师的茶呢?”
季江愣了一下,随即道,“我再去倒。”
宁隐与宋掌门相对而坐,两人未交流只字片语,却已经是剑拔弩张。季江一人忙进忙出,最后索性将茶壶端了来,轮流给两边添茶。
茶喝的差不多了,宁隐往椅背上依靠,轻声道,“我想吃凤梨酥。”
“我去厨房拿。”
季江刚出了房门,宋掌门一拍扶手,冷下声音,“宁公子,你知不知道做契灵的本分?”
宁隐眨眨眼,无辜道,“不知。”
“你,也罢,回头让江儿好好教导你。”
还不知道谁教导谁了。
宁隐扬唇假笑道,“不劳宋掌门费心,你徒儿做的很好,端茶倒水,打扫屋子,非常勤快,我很满意。”
“你!”
宋掌门拍案而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简直放肆,江儿怎么会召出你这样的契灵来。”
宁隐摊开手,“这你就要问你的宝贝徒弟了。”
“宁前辈,凤梨酥没有了。”季江回到房中,见气氛不对,顿了顿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宋掌门极其严厉的说道,“江儿,今天你必须管好你的契灵,不能让他肆意妄为。”
季江看一眼宁隐,拜礼道,“宁前辈刚到此地,肯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既然是我开的法阵将宁前辈召引来,就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照顾他的感受。如果宁前辈有什么地方做的惹师父不快,师父可责罚于我。”
宋掌门听后火气更盛,一甩袖子,茶杯应声坠地,“什么你保护他,是他身为契灵应该保护你!”
季江垂首,再行施礼,“弟子愚钝。”
“宋掌门火气何必这么大呢。”宁隐弯腰去拾破碎的瓷片,一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宁前辈!”
季江忙急急跑过去,抓起宁隐受伤的手指,二话不说含进口中。宁隐身形一滞,忘记了与宋掌门斗嘴的事,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指尖。
“成何体统!”宋掌门脸色难看的紧,瞪一眼两人,拂袖离去。
与此同时,宁隐抽回手,躲到一旁,“这点小伤,不够看的。”
季江找来布条,单膝跪在他面前,替他把手指包上,“小伤也是伤,这样还疼吗?”
宁隐看了看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指,眉宇轻蹙,他哪有这么娇气?
他再去瞧季江,视线落到其衣襟处,“这是什么?”
季江低头一看,支支吾吾道,“没什么。”
宁隐伸手,“给我看看。”
季江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经卷递上。
宁隐展开经卷一瞧,“驭灵十三则,第一则,契灵必须后于主上歇息,先于主上起身,完全听命,不得有二心。第二则,若契灵不够遵从,必要时,可饿其体肤,劳其筋骨……”
念到后面,他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这是哪个后生写的,缺不缺德?
宁隐抬头,挑眉道,“饿其体肤?”
季江被问得直冒冷汗,“是……师父给的。”
他就知道那老修士没安什么好心。
“所以你准备照着这上面来一套?”
季江连忙否认,“宁前辈您别生气,我这就,这就把它烧掉。”说着,季江一把夺过经卷,当着宁隐的面,放于烛火之上,经卷瞬间被点燃,慢慢化为灰烬。
“这样宁前辈可以消气了吗?”
见宁隐依旧不应声,季江内心焦灼,情急之下言道,“宁前辈,我知道怎么赔罪了,您随我去一个地方。”